第1章 天才的沉沦与最后的致意
摊牌了,我写的题材标在tag里了,大家懂的都懂√
这篇文其实早就写完了,不过最近金主才同意解禁放出,大家别忘了感谢金主大大的慷慨~
那么,废话就说到这里吧,接下来请享受正文,希望大家喜欢这个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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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帝王又骨折了,这是第四次。再一次,她败给了伤痛。
谁能想到,那轰动一时的奇迹复活,竟会成为最后的致意呢?这样的反复,比起一直的沉沦来说,恐怕更加残酷。
对帝王来说,这也许并不公平,但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和前几次一样,帝王并没有立刻放弃。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顺着那名为希望的蜘蛛丝挣扎着朝光明攀爬,然而最后,这蛛丝还是崩断了,让她坠入了绝望的深渊。
在所有的方式都不能确保同样的风险不会再度威胁到她的健康后,她的职业生涯被宣告了终结。
在沉默许久的训练员吞吞吐吐地将这个决定说出后,帝王什么都没有说,她默默地接受了现实。没有再哭泣,也没有再愤怒,只是苦笑着,心无波澜地接受了自己的现实。
在退役仪式结束后的那个晚上,东海帝王一个人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宿舍。她穿着那身曾带给她荣光的决胜服,踏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室内,摘下了那块自己亲手挂在墙上的白板——那上面曾写满了自己的理想,是自己想要为之奋斗的目标,可如今上面只剩下一片片被粗暴的笔触涂黑的痕迹,昔日的梦想在现实的重压下被一个个宣判了死刑,最后唯余一片狼藉。
“帝王,你回来了?”后进屋的室友重炮看着东海帝王握着那白板的背影说道。“怎么了?”
“……没什么。”帝王的手垂了下去,她带着手套的手紧握着白板,咯咯作响。“……我,有点事……要做,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马上就到门禁时间了……而且,你得换件衣服吧……”
“你不用管。”
还没等重炮说完,东海帝王便头也不回地用冷冰冰的声调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在她走出后一会儿,廊上传来了什么东西碰撞的响声,重炮怯生生地伸出头去看,只看到了东海帝王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还有那被粗暴地丢进垃圾桶的白板。
“帝王她,刚才的样子好可怕……没事吧……?”
离开特雷森学园时,此时城市已被夜色所笼罩。帝王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然后离开了学园。
十五分钟后,她在一处便利店外下车。又过了五分钟,她拎着一袋东西回到了车上,接着又离开了那里,任凭那出租车带她驶向更远的地方……
凌晨时分,东京市郊。
“呼——哈!”
东海帝王猛地仰头将一罐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大喘了一口气。
帝王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喝的第几罐啤酒了,也完全不记得自从开始喝下第一罐后过去了多久了。在这一天之前,她并未接触过酒精,她也并非享受那种醉酒后晕头转向的感觉,她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打开啤酒然后将其喝尽后再去寻找另一罐的过程,任凭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扰乱自己的思绪。尽管马娘的体质远胜于一般人类,但东海帝王毕竟仍未成年,这样连多数人类成年男性都无法承受住的酒量,早已让她不知所以。
“呸,真难喝……还不如,蜂蜜特饮……嗝!”她红着脸打量着啤酒罐,然后将它顺手丢在路边。接着,她慢悠悠地弯下身,朝右手拎着的塑料袋里伸手探去,抓空了几次后,方才拿出一罐新的啤酒来。
她脚步踉跄,摇晃着身子,慢慢地走着,身后能看见数个被丢在地上的空空如也的啤酒罐。
在酒精的刺激下,纷乱的记忆有如走马灯,回荡在东海帝王的脑中。
她行走在无人的小道上,哭着,笑着,闹着,沉默着。
她哭着嘶喊出心中的不甘;
她笑着嘲讽那徒劳的自己;
她闹着痛骂那可恶的命运;
她沉默着回忆曾经的梦想。
但如今,一切都结束了。她的传奇生涯结束了,她不再是一名驰骋赛场的赛马娘了。她还能做什么呢?帝王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只能用更多的酒精让自己远离那可怕的发问,让自己远离残酷的现实。
不知不觉中,东海帝王走到了一座小桥边。她眯了眯被酒精搞得朦胧模糊的双眼,看了下桥前的指示牌。
“禁止进入……即将拆除……哈!根本……不会有事!”
她大笑一声,并一脚踢在那牌子上,将告示牌踢得四分五裂,然后又仰头饮下一口啤酒,接着步履蹒跚地走上了桥。
在喝完又一罐啤酒后,东海帝王将空罐丢在桥上。她感到腿又在隐隐作痛,皱了皱眉头。
“真是……不争气!你在这时候……还要提醒我吗?嗯?讨厌!讨厌!”
她一边摇了摇头,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了桥的栏杆,并猛地靠在了栏杆上,让那破旧的铁制栏杆发出了低沉的呻吟。
帝王将塑料袋搁在地上,然后又拿出了一罐啤酒。她靠在栏杆前,一边用手熟练地掰开易拉环,一边仰望着夜空。多亏了这两天的雨水,使得今日的天空能看见不少往日很难一见的繁星。帝王拿着被打开了的啤酒,但并没有把它递到唇边,只是目光停留在夜空中的星星上,一言不发。
漆黑的夜晚,能看到很多星星。它们今天如此耀眼,可明天就又会被乌云遮住。只有那些最为璀璨的明星,才会永远高悬在那里,为人们所注视,吸引着人的目光。
——那颗明星,会是我吗?
咔啦——
“……?”
突然响起的低沉的碎裂声让东海帝王疑惑地四下打量了一眼,但她什么都没发现。但就在此时,断裂声陡然变大,而她也感到身后一空,紧接着,她小小的身体便脱离了桥面,坠入了黑暗的河水……
“唔唔……唔!”
东海帝王在流动的河水中吃力地挣扎着。河水很黑,很冷,她什么都看不见,也抓不到,只能笨拙地向四周乱抓,试图碰到什么让自己不被水流冲走。这条河本不深,但近日的强降水却使得水位上升了不少,将身材娇小的帝王彻底吞没了。如果她头脑尚清醒的话,现在本应试着游出水面的,但醉得一塌糊涂的她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就连冰冷的水温也没有使她彻底清醒过来,而是让她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中承受着窒息的痛苦与死的恐惧,却又采取不了有效的行动来逃离这可怕的命运。
(不行……我必须……我必须……我不能死……至少,不是在这里……!)
纵使马娘的体质远比人类要好,但年轻的帝王也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她感到肺部传来难抑的痛楚,求生的本能一次次警告着她必须采取行动,但昏乱的大脑让她只是迟钝地挥着手,让四肢徒劳地对抗着水流。在漆黑的水下,她分不清上下,也辨不出左右,眼睛感到一阵阵冰冷和刺痛,却又什么都看不见。就在这时,她感到自己的小腿好像撞上了什么。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阵再熟悉不过的剧痛像利刃一般,撕裂了她的理智。
“唔咕……咕噜噜……唔唔唔!”
强烈的痛感迫使东海帝王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冰冷的河水一股股涌入她的口中。她更加急躁地乱抓着,大口的气泡从嘴里冒出。她想要去够着自己那可憎的旧伤,但决胜服上短小的披风又在这时被湍流卷了过来,贴在了她的脸上。东海帝王死死地抓住了那披风,用尽剩下的力气撕扯着,好似扯开那杀人的布料后就能够重获氧气一般……
但是,这一切都不能挽救她的生命了。在她的手撕开披风的时候,仿佛力量被抽干一样,她的手也停止了挥动,无力地张开了五指,只剩下了小幅的扭动和抽搐。她从披风被撕开的口子里,用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凝视着水面上映出的光彩——那是城市的霓虹,也是自己曾活过的地方……
“……诶?”
当东海帝王再度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截然不同的环境里。抬头望去,是清澈的天空。低头扫视,是人头攒动的赛场。而她,正站在颁奖台上。
“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解地打量着四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然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揭示板上:那只有一个号码,她记得很清楚,如果没有那可憎的骨折,那是属于她的出场的机会……
“向无败三冠的王者,献上最高的敬意!”
解说的声音激起了更高的声浪,观众席上的人群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与欢呼。
“帝王——帝王——”
所有人都在呼喊着她的名字,呼唤着那位年轻的新王。东海帝王望着欢呼的人群,视线突然模糊了。
“帝王……恭喜你。”
东海帝王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她扭过头去,此时,她愈发模糊的视线已经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她知道,那是自己所仰慕的人,是属于自己的故事的开始。而如今,她……
“谢谢你,会长……”
在逐渐被光所笼罩的世界里,帝王望着那愈发不清晰的声音,露出了笑容。
“无败的帝王传说……我做到了。”
“……”
娇小的身躯不再有任何动作,而是随波逐流,向着更远的地方流去。
那不屈而痛苦的灵魂已然消散,强健的心脏也不再跳动,不甘的双眼却仍未阖上。
就这样,帝王传说在虚假的光芒中,黯然落幕了。
“哼哼~哼哼哼~”
临近清晨,天将亮未亮,繁星仍未落下的时候,一个黄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河堤旁。来者是个马娘,她手中提着红色的塑料桶,将一杆鱼竿搭在另一侧的肩上,娇小的身躯被黄色的雨披所遮盖,正哼着轻快的小调,一步步来到河边。
“嘿嘿,还好没被发现~事先摸出一条捷径果然是对的。”名叫星云天空的短发马娘得意地撇了撇嘴,暗自夸耀着自己的妙计。“终于可以体验一下晨钓了,虽然天还有点冷……哈啾!”
她抽了抽鼻子,然后走下河堤旁的小路,来到了河边,打量着眼前的河流。
“嗯,反正明天是周六,多钓一会儿也没关系吧?记得给西野花打个电话,让她帮我留份午饭就好……嗯?”
星云天空的话还没说完,她的目光便被一样异常的景色吸引了:河岸边的草丛中似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水中漂浮,但因为碰到了岸边的土石而停止了漂流,卡在了岸边。
“那是……?!!”
星云天空定睛一看,接着她脸上的轻松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在水中漂浮的,正是脸朝下躺在水中的东海帝王,而刚才自己所见的白色则是她身上决胜服的颜色。如今,那件曾经光鲜亮丽的制服,也早已被河水浸透,沾满了泥土,变得凌乱了起来。
“啊……这是……帝、帝王!”
可怜的星云天空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她慌忙丢掉自己的渔具,跑向水中的伙伴,连脱掉鞋袜都来不及,便一脚踩进水中,来到了帝王身边。
“帝王!你振作点……啊!”
当星云天空伸手去拉帝王的身体时,她感到手中所握住的不是活人的肢体的柔软与温暖,而是像铁棍一样的僵硬与冰冷,哪怕是在冬日,这样的冷也足以激得她的马尾蹦得笔直。不过,这样异样的感觉并未让星云天空停下手头的动作,她顾不得将帝王翻过身来,而是连忙将手抄在帝王的腋下,将她拖上了岸。但在将帝王拖上岸时,星云天空感到这比起平日给人以轻盈印象的帝王来说,手中拖拽的身躯比平日沉重了不少。
“帝王,你怎么样了……”
当星云天空伸手翻动帝王的身体,让她的脸朝上面对自己时,绿发的策士所看到的面容彻底击穿了她的心理防线。
那稚嫩的面容与额前的一撮白发,都证明这确实是自己昔日一同拼搏在赛场上的伙伴,但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健康的白皙皮肤变得苍白而无血色,扎好的马尾早已披散开来,粘在了脸上,发丝间依稀可见的双瞳早已失去了生命的光泽,不复往日的清澈湛蓝,而是变得黯淡无光,了无生气,曾经引以为傲的柔韧四肢也诡异地保持着挣扎的姿势,如同一尊滑稽而可怖的雕像。
“啊,啊啊啊……呕!”被恐惧感揪住了心脏的星云天空吓得连尖叫出来的能力都被剥夺,亲眼见到熟悉的人变成了尸体的景象,让她在五感稍稍恢复的一瞬间就感到一阵反胃,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她不敢再去看死去的东海帝王,而是扭过头去,在树下吐得一塌糊涂。
“呼……呼……”一阵搜肠刮肚的恶呕之后,星云天空稍稍平复了情绪。她一手靠在树干上,一手按住自己的额头,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会这样……对了,今天没被宿管抓到,确实是因为她们被会长叫去找人了,听说找的就是帝王,可是为什么……不,不对,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我又不是侦探,这不是我该想的,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她一边不停地嘟囔着没完,在分散注意力不去想帝王的死颜的同时,用在赛场上制胜的策士头脑飞速思考着接下来的举措。“对,肯定要报警,而且要赶快……不能让好事的人知道这件事情,一定要在警察来之前掩盖好,然后就立刻告诉会长……好,就先这么做。”在思考完毕后,她深吸一口气,安抚了一下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然后来到自己丢掉渔具的地方,捡起自己的雨披,走回帝王身旁,闭着眼睛用雨披盖住了遗体——她不敢再去看帝王的脸。
在将尸体盖住后,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用颤抖的手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喂?是警察吗?我这里有人死了,你们赶紧过来!动作要快,请再叫上救护车,死者她身份特殊,拜托了……”
在挂断电话后,星云天空将手机收回衣兜中,然后尽力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走到小路上,打量着四周,确认没有路人经过,同时焦急地等待着警察的到来。她生怕有什么晨练者或者夜班出租车司机经过这里,然后看到那显眼的黄色雨披,那样的话就真的万策尽了。但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进一步掩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十五分钟后,一辆警车停在了星云天空面前。一位身着风衣的中年男性警察和一位年轻的灰色制服警察从车上下来,走到了星云天空面前。
“我是德田警部,这位是加藤刑事。”中年警察用低沉的语调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同时打量着眼前的马娘。“是你报警的吗?”
“是。”星云天空利索地做出了回答。
“死者在哪里?”德田警部又问道。
“……就在那边。”星云天空指了指黄色雨披的位置。“还好你们来了,我不希望讨厌的路人或者记者先发现……”
“你认识死者吗?”年轻的加藤刑事询问道。
“嗯,我想你们肯定也都认得出来。”星云天空一边说着,一边和两位警察走到了尸体旁。她又一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掀开了雨披。
“这……这不是……!!!”看到躺在地上的死者,不仅是加藤刑事,连年长的德田警部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说得有道理,这事情确实不适合让闲人抖露出去。”
“嗯,我想二位警官也不会嘴碎的吧?”星云天空扭头看着他们,带着十分勉强的微笑说着,并没有再去看一眼尸体。
“小鬼,还是不要质疑警察的职业操守为好。”德田警部哼了一声,然后接着说道:“救护车差不多也该到了,先把尸体送去检查吧,你待会儿和我们走一趟,我们有些问题要询问你。”
“好的,不过二位能先和我去特雷森学园一趟吗?”星云天空说道。“我觉得在接受你们的问询之前,有必要让会长和校方知道这件事……因为她们从昨晚开始就在找帝王了。”
“嗯,好吧,正好我们可以在那边也问他们一点问题。”德田警部一边说着,一边看到救护车停在了他们的警车后面。从车上下来了三四个人,其中两个拿着担架。
“在这里,辛苦你们了。”德田警部朝他们摆了摆手,同时和加藤与星云天空让开一条道,几个医护人员便赶到了尸体旁边。见到帝王这个样子,他们一眼便看出来对象已经彻底死亡了,于是他们将担架放在地上,同时拿出了黑色的裹尸袋铺在地上,开始试着扳动帝王僵硬的肢体。
“好了,我们现在就去特雷森学园吧。”德田警部对星云天空说道,后者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当他们走上小路时,加藤刑事无意间踢到了什么。他低头望去,是红色的小塑料桶。
“啊,这个,是你的吗……?还有这些……”加藤刑事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地上的雨披、塑料桶和鱼竿,对星云天空问道。
“是……麻烦你了。”星云天空接过自己的渔具和雨披,然后将它们放在了警车的后备箱里。
当警车开动时,星云天空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想来钓鱼了。
一小时后,东京某医院内。
“唉,所以又有工作要处理了?”面带倦容的女医生坐在转椅上,举着量杯一样的杯子,将杯中尚在冒气泡的深色液体送入喉中。“还特意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叫我立刻赶来医院,真有那么紧急吗?”
“这次不一样,我亲爱的伏见医生。”站在她面前的福山院长对姓伏见的女医师说道。“这次的死者比较特殊,所以……警方和当事人亲友都希望我们能尽快出结果。”
“听起来是个名人了?”伏见说道。“那还有什么要求吗?”
“嗯……因为死因似乎很明了,所以对方希望不做解剖,尽快大致过一遍体表检查,然后写份报告就好。”福山院长有些为难地说道。
“唉,”女法医伏见雫音又叹了口气。“院长,您知道日本的遗体解剖率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倒数的低吗?我知道这和日本的文化有关,但是这样一来,会错过……”她还没说完,却又主动停止了讲述,只是摇了摇头。“算了,我知道了,毕竟这也是工作啊,我会去做的。那么,遗体停在哪里?”
“在地下室里。”福山院长说道。
“好的,我尽快搞定。”
“有劳你了。对了……”福山院长在准备转身离开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于是又转回来对她说道:“记得不要对外人说太多。”
“我明白……但这个死者真的有那么特殊吗?”
“你会知道的。”福山院长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又将一个装有绿色液体的注射器放在了桌上,说道:“对方的要求,和往常一样。”然后离开了伏见的办公室。
伏见雫音将杯中剩下的冰镇可乐一饮而尽后,走到水槽边把那酷似量杯的杯子洗了洗,放回桌上。接着,她穿好了白大褂,将注射器装进外套口袋内,然后走出办公室,向着地下室的方向前进。
随着一声闷响,漆黑的地下停尸间里照进了一束清冷的光。伏见雫音伸手摸向门的一侧,然后拨动了开关。一下子,空旷的停尸间便被灯光所照亮。在中央的那张解剖台上,一个黑色的裹尸袋正静静躺在那里,等待着来者将它开启。
伏见医生戴好了口罩与乳胶手套,将用于记录的塑料夹连同文件和笔握在手中,然后踏步走上前去,来到了聚光灯下。她看了一眼裹尸袋,隐约透出的轮廓让她意识到,死者的身材很娇小。她回想起福山院长三番五次重申对死者的事情要保密的情景,对死者的身份心中似乎已经想到了几个可能的答案。
“该不会是……”
她皱了皱眉头,而后将手搭在拉链上,唰地一下拉开了拉链。在看见裹尸袋内那尚显稚嫩的苍白脸庞时,伏见雫音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一些。
“居然是你……”
伏见雫音虽然并不是赛马娘比赛的狂热粉丝,但她仍是无数见证了东海帝王的最后一战的观众中的一员。可她从未想到,与自己毫无交集的那位大明星,竟然会以这样的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与她见面。
伏见医生呆在了那里,手仍抓着拉链,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从自己站着的地方挪动脚步,随着拉链的拉开机械地走着,直到拉链到达尽头,让死去的东海帝王的全身展露在自己的面前。
此时的东海帝王,尽管医护人员费了很大劲才将她四肢调整好后塞进裹尸袋中,但已死去多时的她尸身依旧是僵硬冰冷,毫无血色,连那双涣散的眼睛都未曾阖上。同时,伴随着裹尸袋的完全展开,袋中其它不属于尸体的东西也冒了出来:有水顺着展开的裹尸袋流到了地板上,而且袋中还散发着一股不悦的味道。
“先大致过一遍好了。”
对于伏见雫音来说,这样的尸体状况已经是非常完好了,因此她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用手将帝王僵硬的身子略微抬起,接着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把裹尸袋拿开,随手丢到一旁去,这才让东海帝王得以摆脱那临时的安息之处,躺在了年轻的法医面前。
“那么,对死者:东海帝王的检查,正式开始。”
伏见雫音先是将视线集中在了帝王的脸庞。帝王半睁着失去光泽的眼睛,眼中看不到她错失胜利时的悲伤与不甘,只有一片迷离。嘴微微张开,但嘴角似乎有上扬,是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做了一个美好的梦吗?伏见医生不知道,但她希望是这样。
年轻的女法医伸手轻拂过帝王冰冷的脸颊,将粘在她脸上的头发弄开,然后用两指小心翼翼地拨开死者的眼皮,接着将脸凑上前来,仔细打量着帝王的瞳孔。那只曾经清澈无比的眼睛,如今不仅瞳孔已经发散,还以为失压而变得扁平,就像一块摔落街头的碎玻璃,美丽但毫无吸引力。伏见雫音看着这只无神的眼睛,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曾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帝王活跃的身姿,那给自己留下清晰印象的坚强的马娘,竟然这么快就不幸殒命,让伏见医生又一次感到了命运的无常。对她来说,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她仍旧无法对此无动于衷。
接着,伏见医生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帝王头顶的那对马耳。和她往常在大街上看到的马娘的耳朵不一样,帝王的双耳上端都软绵绵地耷拉了下去,就像一朵凋谢的花。伏见医生伸手揉了揉,手感很凉,很软,于是她又将这对马耳轻轻向上展开,仿佛它们又立起来了一样。
看完双耳后,伏见雫音又看向了鼻孔。果不其然,她看到了意想之内的异常:从帝王的鼻孔里冒出来了一些白色的泡沫,让人不由得想起海鲜市场里的螃蟹。
“是蟹状泡沫,所以……是溺死吗。”伏见医生拿起纸巾小心拭去了泡沫,随后用笔将刚才的观察记录与结论记了下来。
在检查完鼻子后,伏见医生又缓缓地发力,用大拇指扳动着帝王的下巴,让帝王的嘴微微张大。随着这动作的进行,帝王微张的嘴张大了一些,但紧接着一股怪味也从中涌了出来。
“糟,是水……”伏见医生赶忙将帝王的躯体搬起,让她以侧躺的姿势歪着脑袋。在这样的姿势下,东海帝王睁着无神的眼睛张开嘴,任凭积水从嘴里流出,这副模样诡异又滑稽。在水不再流出后,伏见医生方才松了口气,将帝王重新平躺回台上。
“好,继续。”年轻的女法医用工具将东海帝王的舌头轻轻地拨出了口腔,看了一眼,“舌苔发白,是被水泡过。”在看完舌头后,她将死者的舌头推回了口腔,然后摘下口罩,轻轻地嗅了嗅。
“这股味道,是酒吗?但又有其他刺鼻的气味,像是……呕吐物?”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在帝王的嘴角两侧与身上扫视,最后在东海帝王那身洁白的决胜服上看到了她并不陌生的东西:那是令人反胃的呕吐物沾染过的痕迹,就算被水冲刷也并未完全干净。
“待会儿还需要抽个血液才行,确认一下酒精含量。”得到足够的信息后,她伸手轻推下巴,合上了帝王微张的小嘴。
在将刚才所得到的的结果一一记录后,她的目光向下游走,经过了死去的马娘少女纤细的脖颈,经过了那身已经变得肮脏破烂的决胜服和隐藏在这之下的平坦胸部,停在了她的短裙上。
伏见雫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行查看一番,于是她掀起了东海帝王的短裙,看到了死者身着的黑色内裤,和上面留下的深色痕迹。毫无疑问,死者在最后关头也很不体面地失禁了,而且从痕迹的面积来看,应该还流出了不少尿液。会和她死前所喝的酒精有关吗?伏见雫音姑且这么猜测着,然后下一步准备检查一下这位大名鼎鼎的马娘的秘密花园。
“既来之,则安之,”她这样想道。“反正迟早要检查的,不如就现在做了吧。”
于是,年轻的法医将帝王的内裤褪下,然后直接顺着双腿脱下,将这湿漉漉的东西搁在一旁后,转过身来观察着少女的私处。
一眼望去,帝王的阴部并没有想象中的草丛,而是被剃得干干净净,看来她生前是很在意这些问题的吧。接着,伏见雫音又拿来了扩阴器和小手电筒,开始了进一步的检查。
赛马娘和人类的器官构造并无太区别,性器官也是如此。和预想中的一样,东海帝王的花径尽管因为在冷水中浸泡的缘故显得有些发白,但仍能看出来其中表现出的稚嫩和光滑,而那层仍旧存在的膜则更加确信了这位过早陨落的新星并没有性方面的经验——至少,也是屈指可数。对她这样的年龄来说,那种事情还是太早了。
还没有体会到成为大人所必经的那一步,伏见医生不知道这对于这位不幸的天才来说究竟是幸事还是憾事。除了东海帝王自己以外,谁能说得清呢?
可惜,这位在赛场上全力燃烧生命的女孩,恐怕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以后也不会有了。
“有失禁,无性行为迹象……”再又做完记录后,伏见雫音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东海帝王的双腿上。她咽了咽口水,伸出双手放在帝王的左腿上,然后捏了下去。遗憾的是,手感并没有她预想中那么好,除了依旧细腻而冰凉的皮肤外,手上的触感只感到了一阵僵硬。尽管如此,伏见医生也没有放弃,依旧一点点地用手轻捏着帝王的左腿,并不断向下挪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最终,在手摸到左腿膝盖往下的某一处时,伏见医生皱了皱眉头。
“找到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稍稍加大了力度,手上传来的些微违和感证实了她的猜想。“受伤的腿又复发了吗……”早在摸到这个位置之前,她就已经注意到了帝王左腿这里有一处未褪去的淤青,这才有了要确认一番的判断。“这点也要记录下来……嗯,左腿处疑有旧伤复发……”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笔,记录了起来。
在放下笔后,伏见医生不再去摆弄帝王僵硬的腿,而是望向了她的双脚。纯白的长靴如今也被水弄得湿漉漉脏兮兮的,不过绑带依旧没有松开,所以伏见雫音将其耐心地一点点解开,然后缓缓地拽住了鞋跟,将靴子扯下。因为靴底的沉重的蹄铁的缘故,脱靴需要的时间和力气都比她想象的要费劲。终于,随着啵的一声后,白色的靴子终于脱离了它的主人,从瘪下来的靴筒中又哗啦啦地流出了一滩水洒落在地面上。
伏见医生摇了摇头,然后目光又回到了东海帝王纤细的双脚上。稚气未脱的东海帝王只有150cm的身高,脚也只有不过22cm,与她娇小的身材十分相称。伏见雫音又将套在帝王脚上的湿漉漉的棉袜也一并脱掉,这才终于让这对发白的纤足与自己坦诚相见。雫音拎起帝王的一只脚,一边打量的同时一边伸指轻轻蹭过脚底。帝王的脚型小巧可爱,嫩芽般的脚趾上没有任何装饰,正紧紧地并在一起且蜷缩着,反应了死者生前所承受的痛苦,不过脚底的触感除却被水过久浸泡的皱巴巴的感觉以外,在足跟与前脚掌上亦有一丝丝粗糙的茧子的痕迹,这也是少女生前进行过大量体育锻炼的证明。离开脚底后,雫音又瞥向了脚背。在惨白的皮肤映衬下,不再流动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年轻的女法医又一次伸出手指轻轻挠动着帝王的脚心,想必如果她还活着的话,肯定会笑哈哈地试着阻止这种行为吧?但现在她也只是半睁着眼睛躺在那里,任凭一个陌生人摆弄着那双荣耀与不幸共存的双脚。
“嗯……”伏见雫音尝试着去摆弄帝王的脚趾,但却因尸僵而不能动其分毫,不由得感到有些扫兴,于是她悻悻地放下了这对因时间而失去了原本的美丽的尤物。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这样提醒自己。
你还有工作要完成,等忙完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脚长22cm,足部无异常……好,接下来开始脱去衣物。”待伏见医生又一次完成记录后,她将刚从东海帝王的尸身上脱下的长靴与棉袜和之前丢到一旁的内裤摆在了一起后,便用双手略微一拽,轻松地脱掉了那条短裙。这样一来,帝王的下身便完全赤裸了。不过接下来,伏见医生的动作停在了帝王那身脏兮兮的上衣前。
“……这衣服是怎么个穿法?”
在将尸身翻来覆去地查看了一遍之后,伏见医生终于算是弄清楚了这件决胜服的结构,除去了固定的物件后便将上衣敞开,露出了帝王胸前的黑色运动内衣。和之前观察到的一样,在曾经华丽的决胜服之下的帝王的身材,最准确的描述莫过于稚气未脱。除了因高强度锻炼而拥有的些许腹肌外,胸部的发育几乎进展为零。虽然雫音想起来大学时代的教授曾经提到过,尚年轻的马娘的身体会在某个不确定的时间点急速成长的这样一个现象,但看起来东海帝王很明显还没有经历那个重要的时刻,就早早地殒命了。想到这里,少女法医的手停在帝王的胸前,那个位置曾是她强韧的心脏跳动过的地方,但如今只有一片死寂,这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伏见雫音喃喃说着,但她的手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她将外套吃力地从帝王僵硬的躯体上脱下,然后又拿起了剪刀,剪掉了那件很难脱掉的运动内衣。最后,她放下剪刀,又费了好大劲,才将帝王扭曲的手指一一伸直,脱下了她双手的手套,这才让东海帝王变得一丝不挂地躺在了解剖台上。
在望向帝王苍白赤裸的尸身时,伏见雫音的目光停驻在东海帝王的脸上,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记忆中的一件往事:
小时候她在书上看过,有的虫在结茧后,会在破茧而出时蜕变成美丽的蝴蝶。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守在那裂开了一条缝的茧前,等待了好久,也观察了很久,因为她想要亲眼见证破茧而出的第一时刻。可是,自己从阳光明媚的白天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奇迹也未曾发生。在清冷的月光下,展现在失望的她面前的,就是那似乎不会再开启的枯槁扭曲的茧。
但当失望的她准备离开时,她又听到了一阵十分细小的声音。她转过身去,看见了依旧在晃动的虫茧,裂口越来越大——终于,幼虫破茧而出。
她兴奋了起来,几乎要叫出声,但她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着,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激动地跳着。
它离开了茧房,它张开了翅翼,它轻轻地挥动,它离开了枝头——然而,还没等它飞远,却又像断线的木偶一样,颓然地从空中坠落,就像那秋日的落叶,融入了草丛与树叶之中。
伏见雫音那时候并不懂发生了什么,她除了失望,心里也感到了恐惧与悲伤。
后来她才明白,那只幼虫很可能仅仅是为了突破虫茧便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量,因此在振翅而飞之时,燃烧了自己仅剩的生命,化作了雪白的灰。
……
而现在,熟悉的思绪又一次回荡在了她的脑海里。
大家都为东海帝王的归来而欢呼,伏见雫音也是其中一员。但在这之前,有人曾预想到这一奇迹的出现吗?恐怕并没有那么多。
就像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坚强的东海帝王会如此突然地陨落,在风华正茂的年岁就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东海帝王是失败者吗?是弱者吗?丑陋吗?
不,不,不。答案全都是否定的,伏见雫音也从未这么认为过。
这位不屈的挑战者,在几乎没有人期待她的胜利之时,战胜了自己的命运,又为其他人带来了希望。
可她终究也是人(马娘)。坚强如她,也有自己的极限。而在这极限的底线绷断时,不仅宣告了她作为赛马娘的生涯的终结,也成为了她生命的终末。
不过,在经历那么多次的大起大落后,又有谁能苛责她,嘲笑她为失败者呢?
就像……那些怀着化蝶之梦,仅仅为了一刻的翱翔而奋斗至死的幼虫。
伏见雫音,对这样的生命抱有敬意的同时,又怀着深深的悲悯与同情。
“这样,记录的工作就完成了。”伏见医生停笔,将记录好的文件和笔放在一旁,然后又拿来了空针管和指甲剪。“还需要……提取一些样本。”
伏见医生拿起针管,找到了帝王身上一处血管的位置,将针管扎了进去,抽出了一管液体,然后她放下针管,伸手从帝王的发梢里拔下一根头发,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样本瓶内。随后,她又轻抬起东海帝王的手,拿起了指甲剪。她注意到,虽然帝王手上的指甲有修剪过,但并不是那么规整,这双手的主人生前内心的烦躁与失落可见一斑。
“好的,验尸完成。”在样本也收集完毕后,她长舒了一口气。这样一来,自己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时间,轮到自己来自由支配。不过首先,得让这具僵硬冰冷的尸体恢复一点活力,而她知道该怎么做。
伏见医生拿出了那管针剂,对准帝王的心脏的位置,将针头刺入,然后将药打了进去。
说实话,对于将药剂注射进不再跳动的心脏是否能起效,她本人是持怀疑态度的。不过,在事实面前,她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选择:很快,发白的皮肤逐渐显露了血色,僵硬的肌肉与肢体也软了下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从解剖台上坐起一样。不过这并没有发生,东海帝王依旧是半睁着无神的双眼躺在那里,像是刚从一场长梦中醒来,但她依旧是一具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更没有温度的尸体。
“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觉得很神奇啊……”伏见雫音一边在心里暗自佩服着那神奇的药物的发明者,一边将刚才用到的工具收回工具箱中。可正当她刚收拾好的时候,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福山院长的名字。
“喂,院长?我刚做完检查,待会儿把报告给你送过去。”
“好的,辛苦你了,不过现在还需要你帮点忙。”
“唉……”伏见医生翻了翻白眼,叹了口气说道,“不会又有人死了吧?”
“那倒不是,还是你刚才忙的那位死者的事情。”福山院长在电话另一头说道。“死者的家属已经得知消息了,他们会在中午之前和特雷森学园的人一起到医院来。因为很仓促,所以只能先将尸体停在我们这里了……因此,换装和内部清洗的事情也交给你了。”
“等于说我要连入殓师的工作也一起做了?”伏见雫音有些无奈地说道。
“倒也不至于……虽然确实需要辛苦你就是了。”福山院长说道。“要换的新衣服和另一管药剂我已经托人放在地下室外面了,你出门就能看见。把尸体打点一下然后放在那里就行,记得开通风,别把清洗秽物的味儿留里面。”
“明白了。”伏见点了点头。
“辛苦了,等这次告一段落之后,你可以休息三天,只要没有新的突发情况。好了,我还要去和特雷森那边的人再说点事情,那么先挂了。”
伏见雫音收起手机后,看向了躺在那里的东海帝王。“看起来我可以多陪你一会儿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呢,东海帝王小姐。”说完后,她转身走向地下室的入口,推开房门后,就看见房间里的光投射在昏暗的走廊上,一个白色的塑料手提袋正静静地立在门口处不远的地上。她拎起袋子,感到里面的分量着实不轻,皱了皱眉头,然后用两只手提着袋子,左脚在门上略微一发力,将门再度闭拢后,把袋子拿到了另一张台子上,开始打点起里面装的东西。袋内除了另一个熟悉的注射器以外,还装着一套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查看后才发现,这与帝王身上曾穿着的那套决胜服是一模一样的,看来就连她生前的亲友们也更喜欢这一件衣服,所以想让她以这样的打扮见大家最后一面。
“这身打扮,我也很喜欢呢……嘛,虽然这也和我是个恋旧的人有关吧?”伏见雫音并没有立刻拿上衣服为东海帝王换上,而是走到了一旁的水龙头处,接上了一条细长的橡胶管。
“那么,东海帝王小姐,恕我失礼。”说毕,伏见雫音将橡胶管的开口处对准了躺在台上的东海帝王,然后拧开了水龙。随着冰冷的水流喷出,帝王饱经苦难的身体又一次被水浸泡和打湿,而她只是茫然地半睁着眼,默默地接受着冲洗。在确认过身体再度被打湿后,伏见停下了水龙头,赶忙跑到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两瓶清洗剂。
“还好我之前做过类似的工作……对活人用的清洁剂,对死人也一样管用吧?”伏见雫音先摘下手套,将洗发液中挤出一滩液体落在自己白皙的掌心上,经过一番揉搓后,女法医将手放在东海帝王的头上,反复搓弄着,直到一层层的泡沫涌现出来,遮盖了帝王湿漉漉的褐色秀发与那一撮秀气的白发。她冲了冲手后,又滴了几滴沐浴露在手中,然后用如同抚摸一般的动作,拂过死去的少女的脸庞与脖颈,感受着那恢复质感的肌肤的同时,又好像生怕弄疼了她似的,与其说是在为一名素昧平生的死者清洗,更像是帮自己年幼的妹妹洗澡的姐姐一样。
在洗完头颈部之后,伏见医生的手又来到了胸腹部和双臂。不得不说,运动型少女紧致的筋肉摸起来手感非常舒服,这让刚才一直在揉捏僵硬的死肌的伏见感到了如愿以偿一样的愉快。她饶有趣味地摆弄着帝王刚才僵直的纤细手指,暗暗赞叹着少女的优美手型。很快地,双手从紧致平坦的腹部又擦到了帝王那小小的双峰与乳尖。伏见医生来回摆动着手,小心地抚过那小提子一般的可爱乳尖,同时也感受着并不丰满的双乳的柔软。对她来说,享受工作的过程里的每一处惊喜和亮点,是她能在这项常人看来难以接受的工作里“苦中作乐”的最好原因。
最后,女法医沾满沐浴露的双手来到了东海帝王的下体。她的双手游走在帝王久经锻炼的双腿上,刚才因尸僵而未能如愿的她,现在终于得到了满足。尽管东海帝王个头娇小,腿看上去也很纤细,但这双腿却比例恰到好处,手指触摸到的地方既能感受到肌肉的结实,又能感觉到肢体的柔韧。女法医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喜色,她用大拇指捏着帝王大腿里侧的肌肉,同时抬起帝王的右腿,轻轻地弯曲,而后伸直,或是小心地扳起来,尽可能地让腿岔开或抬高。到这个时候,她几乎忘掉了自己在清洗尸体,已经有些乐在其中了。
“真棒啊,不愧是以柔韧而闻名的身体,名不虚传呢……”她不由得感叹了起来。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瞥到了两股之间那条耷拉着的尾巴,才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放下帝王的右腿,又滴了一些洗发液来。
“差点忘了这条尾巴了……”
在洗完尾巴后,她又继续着双腿的清洁。当她准备开始洗刷帝王的双脚时,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摘下口罩,将鼻子凑到帝王的脚心前闻了闻,然后皱起了眉头:果不其然,这双被水浸泡太久的美足的气味确实也不那么令人愉悦,于是伏见医生又戴好了口罩,认真地将帝王双脚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打上了泡沫。最后,她没有忘记清洗最难办的部分,将臀部与菊穴也清理了一番——当然,事后没有忘记去认真地洗了一遍手。
“好,那么接下来就要冲掉这些泡沫了。”伏见医生回到了水龙头旁,拿起了橡胶管,又一次开始了冲洗。只不过这一次,她拿着水管靠近了东海帝王的尸身,一边用手抬举着尸体的每一个部位,一边用水将其逐个洗净,好似一位一丝不苟打点着重要的艺术品的女仆。当清澈的水流带走泡沫与污秽一同流进排水槽后,伏见雫音放下了水管,拿出了干净的毛巾与电吹风。她首先认真地擦尽了东海帝王身上的水渍,让这美丽的躯体回归它原本的模样,然后用电吹风吹干了帝王披散的头发与垂落的马尾。当这一切都完成后,她开始思考为帝王弄一个什么样的发型。不过经过一番内心斗争后,女法医的私心还是占了上风:她将柜子里拿出来的发圈放了回去,转而拿出了一把梳子。在一番精心的梳理后,此时的东海帝王褐色的长发披散开来落在肩后,而那撮标志性的白发依旧垂在额前,比起往日留着单马尾的帅气造型,这个打扮让她的少女气息更浓厚了一些。
“偶尔换个造型,也不错?”伏见医生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抚上了帝王那一直半睁着的双眼。
“嗯……然后就是……”伏见医生皱起了眉头,她很清楚接下来还有哪里要清洗。她无奈地耸了耸肩,走到一旁,按下了排风扇的开关,接着又拿起了橡胶管,走到帝王的娇尸前,再次扳动了下巴,将橡胶管缓缓地插了进去。
“很快就好,失礼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伏见医生的动作却仍不失麻利。随着水龙头的开启,东海帝王的小腹也微微隆起,而伏见医生也很快地抽出了橡胶管,接着让尸体侧躺在台沿,吐出残留的未消化物。在反复几遍后,她又将管子插进了死者的后庭,将清洗的对象从胃换成了肠……在经过几番清洗后,见死去的马娘少女的肠道里流出的只有清水,伏见医生才擦了擦汗,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
“唉,这种事情以后还是让别人来做吧……”伏见医生清理干净了秽物之后,赶忙将帝王从原本的解剖台抱起。娇小的身躯对同样身材不高大的女法医来说,仍颇有分量,但她还是将东海帝王抱到了旁边干净的台子上。在将遗体安置好后,伏见医生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工具箱,还顺手将柜旁的一把高脚凳提来,坐到了帝王的双脚前。只见伏见雫音从工具箱里取出了几件小物件:小锉刀、指甲剪,还有一块小小的砂纸。
女法医的手又搓又举,工具拿起又放下,在帝王秀气的小脚上轮番登场,一点点地磨去了足底的薄茧和死皮,也将剪得不好看的指甲都打点成了整齐划一的模样。对伏见雫音来说,这个过程漫长但又乐在其中,因此她并不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在完成之后,她端起东海帝王的双脚,从不同视角反复打量,在确认过已经清理得臻于完美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死去的女孩的柔嫩足心轻轻一吻。
“真美啊……”伏见医生低声感叹着,同时用手指拨动着帝王纤细的脚趾,按住它们的顶端又松开,让脚趾弯曲又伸直,像弹动钢琴的按键一般。接着,女法医玉葱般的手指又一次滑过那优美的足弓,滑到脚底后又辗转来到脚背,切实感受着经由自己的双手打点出来的这瑰宝的完美触感,流连忘返。最后,她咽了咽口水,终于还是摘下了口罩,将东海帝王柔嫩的脚丫举到面前,轻轻地张口咬了下去,与那可爱的脚趾来了个亲密接触,同时也舔舐着,吮吸着这尤物……待到她心满意足地让那玉足离开自己的口腔时,一道又一道银色的丝线粘连在帝王的脚趾之间,显得尤为暧昧。
“……抱歉,失态了。”女法医咂了咂嘴,恢复了常态,又戴好了口罩。东海帝王这样活泼的少女,会在有人这样玩弄她的脚时痒得哈哈大笑吗?会羞红了脸连呼停手吗?不过,恐怕很难会有朋友能和她亲密到这个地步吧?在伏见雫音看来,也许自己会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对东海帝王这位大明星做出如此大胆又亲昵的行为的人了。
伏见雫音将崭新的决胜服与靴子拿来,放在了高脚凳上,然后扶着东海帝王的肩背,使她从解剖台上坐起。死去的少女顺从地接受了雫音的摆布,稳稳地坐在了台子上,刚打点完毕的双足悬在解剖台外轻晃着。
年轻的女法医提起帝王的双臂,先把款式未变的运动内衣给她穿上,接着又为她套上了那身如同军官制服一般帅气靓丽的白色外套。在上身的衣物穿好后,伏见雫音又手不离背地将帝王的尸身轻轻放倒在台上,顺便为她整理好了袖口,并为她白皙但瘫软的双手戴上了黑白二色的手套。接下来,伏见雫音又将内裤顺着东海帝王的双腿往上拉,提到了她的髋部。在开始鞋袜的穿戴前,伏见雫音拿来毛巾仔细地擦拭了帝王的双足,在确认自己留下的痕迹都擦得一干二净后,伏见医生颇有些不舍地在她的足尖上又留了一吻后,才将手提袋中那对崭新的棉袜拆封,依次将其卷好后戴上了她的足尖,上拉,直至足踝。在穿好袜子后,伏见医生拎起了那颇有分量的白色翻边靴,将它们挨个套在了东海帝王娇小的双脚上,并系好了绑带。
完成了穿戴工作后,伏见雫音擦了擦额头留下的汗,拉直了东海帝王的双腿并将其并拢,然后又将她披散的长发整理好,使其置于肩背。最后,年轻的女法医拉起帝王无力垂落的双手,将她纤细的十指交叉攥在一起,摆在了胸前。在摆好姿势后,她又拿起福山院长给她的那管药剂,将它注射进了帝王脖颈上的血管内。
“呼……”伏见雫音长出了一口气,欣赏着眼前自己的“杰作”。那个曾在赛场上意气风发,活蹦乱跳的东海帝王,如今静静地躺在坚硬的铁台上,安详地沉睡着。不再为错过胜利而不甘,也不再为自己的无力而悲哀,一切的不幸与痛苦,都再也无法打扰她的安宁。她双眼闭合,嘴唇微闭,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所带来的一丝笑意依旧没有褪去,就像那幸福的梦永远持续着,再也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看着这样躺在面前的东海帝王,伏见雫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顷刻间,她恍然大悟,快步离开了停尸间。过了约一刻钟后,伏见雫音拿着一支孤挺花走进了停尸间内,这是她刚去医院附近的花店买的。她小心地将花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拿着一条从柜子里取出的白色盖布,回到了帝王的身旁。她直起身来,将盖布一展,让它在半空中缓缓落下,将东海帝王的尸身从头到脚遮盖,唯有头顶的马耳与长长的尾巴露出白布些许。年轻的女法医又拿起那支孤挺花,将它轻放在了白布遮盖的遗体的中央。接下来,她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又打点了下被水渍和其它东西弄得乱七八糟的地板,在确认已经一切都打点就绪后,她站在了停放东海帝王遗体的解剖台前,向这位悲剧的勇者深深地鞠了一躬。
“东海帝王小姐,谢谢你为我们带来的一切。请安息吧,然后……永别了。”
当回到办公室歇息的伏见雫音被窗外隐约的嘈杂声吵醒时,睡眼惺忪的她看了一眼手表,此时是才刚九点钟,她也就迷糊了两三个钟头而已。她不满地啧了一声,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见医院的大门前挤满了拿着各式相机的记者,维持秩序的保安与警察已经拉起了一条条警戒线,试图阻止这些好事的秃鹫进入医院。而在记者后面的,则是一大群举着花束与大幅照片的民众,他们哭闹着,叫喊着,也试图挤进医院里,但却被安保人员一视同仁地拒之门外。
看到这一幕,伏见雫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顺手拿出手机,关于东海帝王遭遇事故不幸去世的新闻已经把各大版面的头条塞得满满当当,有的网站甚至都将主页换成了黑白色,表达着悼念与哀思。
窗外的嘈杂声丝毫未减,这让伏见医生感到有些烦躁,她并不是不能体会到那些比闻着味儿赶来蹭热度的记者可爱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粉丝们心中的悲痛,但她现在只觉得他们吵闹。反正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现在待在医院里也没有意义,于是她脱下白大褂,换上了厚实的外套,戴好了围巾,走出了办公室。
当伏见医生来到一楼时,她看见远处通向地下停尸间的楼梯处,谢顶的福山院长正在与几个人对话。有两个人伏见是认识的,比如特雷森学园的学生会长鲁铎象征,还有特雷森的理事长,她们的神色都很凝重。还有一对神情悲痛的中年男女她并不熟悉,但伏见猜测那是东海帝王的父母。
见多了生死离别场面的伏见不打算再跟着去看,准备离开医院。不过就在这时,福山院长看到了她,向她招了招手,还向其他人说了些什么,看起来像是在介绍伏见。果不其然,那几位来客转向了伏见的方向,朝着她鞠了一躬。伏见雫音什么也没说,只是同样沉默着回以一鞠躬,然后转身朝着医院的后门方向走去……
“呼……”
随着脚步渐行渐远,医院那边的嘈杂也逐渐淡去。
伏见雫音独自行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口中吐出白色的哈气,打量着空中落下的点点雪花。感到有些冷的年轻女法医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希望高领的毛衣与缠在脖上的围巾能带给自己多一点的温暖。耳畔戴着的耳机里,播放着她喜欢的音乐,排解着回家路上的乏味。
路旁的电器店内,电视机的画面整齐划一地播放着关于东海帝王的新闻,但她并未驻足观看,只是径直走过。她看见,有许多人神色哀戚,手中拿着一支支白色的花朵,朝着医院的方向前进。不过她仍旧没有停下,而是沉默着朝着住所的方向走着。
耳机内,正播放着声嘶力竭的男声唱出的歌曲:
……
向回忆告别
孤身一人走向那摩天楼
名为我的故事才是最终章
哭泣并不是因为悲伤
只是因为活着,眼泪才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在这寒冷的时节鲜艳地绽放吧
我,不会认输
……
听着,听着,伏见雫音发出了一声无人察觉的低沉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