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獴的蜕变

　　 重云是被香味弄醒的。

　　 一股烤肉的芳香，钻进了他的鼻子里，直接把他从熟睡中唤醒，饥肠辘辘的重云一坐起来，就看到了眼前的篝火，以及篝火上被树枝串起来烤熟了的肉。

　　 重云咽了咽口水，他记得自己应该是被什么东西袭击了，挨了一下狠的之后晕死过去了，现在在一个山洞里，是獴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吗？而且…

　　 裹紧了一下身上的被褥，一身赤裸的重云看到了旁边不远处的地上躺着自己衣服的残骸，看着那残留的绿色液体，想来是史莱姆那一类魔物袭击了自己吧，如此大意，真不是一个驱魔方士该有的态度呢。

　　 「不过话说回来…獴呢？」重云环顾了一圈周围，除了洞口被一团游魂构成的雾气封锁之外，山洞里没有其他生物。看到游魂，那毫无疑问是獴把自己带到这里的，那这被褥又是怎么回事呢？

　　 正想着，洞口的游魂突然一阵躁动，重云抬头望去，正好和手里抱着一套衣裳的獴对上了视线，后者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把衣服放下，快速来到重云身旁。

　　 「重云，你怎么样，还痛吗？」

　　 看着一脸担忧的少年，重云心里的安全感再度涌起，他摇了摇头，道「已经没事了，快把肉给我吧，我肚子好饿。」

　　 「好，还很烫，我给你降降温。」獴回头就把肉从篝火上取了下来，他用力地吹着气，企图把热气腾腾的肉串给快速吹冷下来。

　　 重云对獴的这种行为不由得噗嗤一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他脸色一变，赶紧看向自己那堆衣服的残骸。

　　 「我的「神之眼」…？！」

　　 想要赶紧起身爬过去看，刚一动，腹部就一阵撕裂般的痛苦，痛得重云忍不住喊了一声。獴闻声也是赶紧放下肉串过来按住重云，责怪道「什么东西啊？你别急，好好躺着。」

　　 「我，我腰带上那块蓝色的玻璃挂坠！」重云焦急地道，「那是我的神之眼，能够驱动冰的力量，没有它我很难压制住纯阳之体。」

　　 獴挑了挑眉，但也没说什么，他默默地走到那堆衣服那里翻了翻，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挂坠。重云看到獴手里的神之眼时总算松了一口气，道「呼，就是这个，还好没丢，把它给我吧。」

　　 「不要。」

　　 出人意料，獴握着重云的神之眼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重云。

　　 「你…说什么？」重云怀疑自己听错了，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獴，居然…拒绝了自己？而且…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重云看着獴，他总觉得从自己昏迷醒来后看到的獴就很不对劲，现在他明白过来了——獴已经越来越像个常人了，体温、神情、语气…就连说话也十分的流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纯阳之体由我来压制，所以你不需要这东西了。」獴冷冷地说道，然后就把神之眼给放到了自己的衣服里，他走到了篝火旁，伸手拿起肉串，十分熟练地从掌心喷出了一股冰雾，重云当然认得，这是他的神之眼的力量，獴居然会使用神之眼！

　　 「獴，你到底…」重云害怕地缩了缩，獴的成长速度实在令他意想不到，自己仅仅昏迷了一会儿，獴却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喏，温度刚刚好，快吃吧。」獴像是没看到重云的反应，把肉串递到了重云面前，「吃完了我就把这个什么神之眼还给你。」

　　 重云呆呆地看着獴，眼前的少年那一副不满和怄气的神情，虽然他不习惯表情丰富了起来的獴，可是这样的反应…是因为自己说要靠神之眼来压制纯阳之体，獴吃醋了？

　　 本想鼓起气势质问獴怎么回事，但是肚子不争气地在这时候咕咕作响，重云脸一红，伸出手拿过肉串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肉串的味道很好，根本不像野猪肉，重云边吃边问道「獴，这肉不像是野猪肉呀，你去哪里找来的？」

　　 「呃？」獴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这能吃出来的吗？」

　　 「当然能啊！」重云立刻就搞定了一串，「还好你没放辣椒，不然我的纯阳之体可能又要发作了，不过吃这些烤的东西也够呛…」

　　 「你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斩妖除魔。」獴的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冰冰，只不过不再是以前那种就算是和自己交合也是一副面瘫的模样，重云好奇地问道「獴，我感觉你变了好多呢。发生了什么事吗？」

　　 獴有些心虚地瞥了重云一眼，然后看着篝火道「没什么啊，我只是看到你没事，有些兴奋而已。」

　　 「真奇怪…」重云嘟囔着，最终还是把精力放在吃的上面，篝火上烤了五串大肉串，全都被重云一个人吃完了，毕竟他是真的饿坏了，而且以前他可是从来不敢吃这种烤出来的食物的，现在一吃到嘴就停不下来，比起之前的清淡饮食，这烤肉串实在是太美味了。

　　 獴看着重云不再追问，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手指轻动，偷偷命令洞口外的一缕游魂赶紧带着一个意识模糊的少年远远飞走，獴刚刚拿进来的衣服就是这个少年身上扒下来的，要是被重云发现，他铁定没好果子吃。

　　 重云其实昏迷了整整一天，期间獴实在是无法忍受重云遭受饥寒交加的痛苦，便打算回到璃月港，想要看看能不能帮重云偷到一些有帮助的东西。谁知道才走不远，就碰到了一伙蒙着面的自称「盗宝团」的人类，想要抢劫自己。獴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要对付这些人类可谓是轻而易举，可就在轻松打倒这些人类时，有个男人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臂，当感受到血气和阳气外泄时，獴心里涌起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獴早在破庙里就答应过重云不轻易杀人，但是这股冲动实在太过强烈，当獴清醒过来时，这群人一共四人，已经全部头发花白面容枯槁地死去了，而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强大了不少，很显然，这四人都被自己抽干了阳气而死。

　　 獴害怕地逃走了，甚至没有命令游魂处理好尸体。在吸收完这几个人的阳气后，獴也发现自己知道了很多知识，并且拥有了许多感情和面部表情，就这份恐惧，便是从这里学会的。

　　 獴依旧死心塌地地忠于重云，也明白了自己对这个纯阳之体的驱魔方士的感情不是什么伙伴就可以囊括的，在獴得到的知识里，只有爱人才会互相交合的，而重云…

　　 獴回头看着意犹未尽的重云，暗自弯了弯嘴角，他已经决定，重云将会是他一生的爱人，人类的知识里告诉獴，爱情应该是忠贞并且永恒的，獴也很认可这一点。所以重云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獴自己，什么神之眼？哼，一个物件根本不配让重云如此重视！

　　 「啊，糟了。」重云突然的开口将獴拉回了现实，「答应了主管先生要祛除黑岩矿山的妖邪的，已经磨蹭了一天，不能浪费时间了。獴，把衣服给我，咱们快出发吧。」

　　 「呃…好！」

　　 重云没有过问衣服从何而来，獴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把神之眼还给了重云，然后暗自分出一股自己的本命阴气附在重云身上作为保护，一般的游魂根本没办法接触重云，哪怕是被自己的阴气压制之后，重云的纯阳之体对于游魂们也是绝对致命的存在，为了保护好重云，獴只能削弱自己一些实力。

　　 出了山洞后，一路上重云活力十足，倒是獴，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他这样做一来是为了不让重云察觉异常，二来獴也确实不喜欢说话，人类的知识里也告诉了他要少说话多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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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慌乱的心

　　 黑岩矿山在璃月西南部的边境，沿着大路走，还是很容易找到那个地方的。

　　 一路上重云也恢复了以往的常态，孤言寡语，脸上的神情和獴一样淡漠，两个少年走到一起，氛围可谓是冷到了极点。当然，彼此了解的双方，实际上都明白这是一种伪装的表面，重云作为驱魔方士自然要一副清高的模样，而獴嘛…为了不让重云察觉到自己的进化，也得装成这样。两个少年真正的模样，也就只有当四下无人之际，在那任何可以伸展开躯体来的地方，才会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吧。

　　 一路上两人也遇到了一些拦路的奇怪魔物，面容丑陋的人型魔物丘丘人，是重云最无法理解的存在，他们不是妖邪，反而很像人类，丘丘人个体之间会有交流沟通，会有团队合作，也会因为同伴的死而愤怒或者胆怯，按照獴的说法，从本质上，丘丘人其实和人类是一样的。

　　 重云不想去认可这个说法，因为丘丘人是必须要被消灭的，重云家中的那本妖邪录里，就把丘丘人定义为妖邪的一种，然而…重云总是会有这样一个疑问无法被解答，獴的臣服让他这个疑问更为明显…会不会也有丘丘人是和獴一样，想要和人类友好相处的呢？

　　 当然，这个答案很难求证，重云也就只能在击杀丘丘人的时候，尽量让他们没走痛苦地死去，但是有一个类型的丘丘人是例外的——那就是深渊法师了。

　　 这种丘丘人精通各种古代邪法，并且行事极为冷酷无情，阴险狡诈。好几次重云都在他们身上吃了不少苦头，以前行秋在身边时，两人合作才能应付这种邪恶的生物，如今行秋不在，重云也是暗自祈祷不要碰上这么难缠的对手。

　　 视野里已经出现了高高的起重架，望着那沿路的推车痕迹和路边的矿石碎屑，想必前面就是主管说的黑岩矿山了。

　　 「獴，前边应该就是黑——」重云话说到一半，回头看到獴一脸警惕地看着矿山的方向时愣了愣，「怎么了？有发现什么吗？」

　　 「可以的话，我们最好先不要进去。」獴神色严肃地道，「想进去，至少要等到你体内的阴气完全消散，纯阳之体恢复常态。」

　　 重云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你的意思是，矿山里面有很多妖邪…？」

　　 「怨灵恶鬼，怨念很强。我控制不了他们。」獴看着重云道，「他们没办法伤害我，但是对你…重云，他们能够对你造成难以想象的痛苦，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你不是会保护我吗？」重云望着獴，「纯阳之体让我从来没有见过妖邪，身为驱魔方士，哪有没见过妖邪的说法。如今有了你，我的纯阳之体被削弱到可以不吓走妖邪，终于能见到妖邪的时候，我又怎么会退缩呢？」

　　 「那也得等你的纯阳之体回复！」重云惊讶地看到獴一脸的坚定，态度十分地坚决，「这个程度的妖邪，相信我，重云，就算是你纯阳之体完全恢复，里面的妖邪你也吓不走。如果你现在就进去…」獴缓缓地道，「那就真的是九死一生了。」

　　 「什——」重云看着獴认真的样子，心里也是信了獴的话，他转头望向山坡上的矿洞入口，似乎有阵阵阴风从里面吹出。

　　 「有这么严重吗？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獴没办法回答重云，为了彻底打消重云进去的想法，獴从身后抱住了重云，然后轻声道「你自己看吧。」

　　 还在惊讶于獴的拥抱的重云，突然感觉到一股阴冷由体内升起，直奔双眼，一阵刺痛后，重云眨了眨眼睛，顿时脸色煞白。

　　 那矿山哪里还是刚才阳光下平常的样子？阴气像是浓雾一般遮挡住了阳光，那矿山的上方，一团如同漩涡一般的，时不时冒出一个哀嚎的人脸形状的气流，可不就是驱魔方士们常说的怨气吗？

　　 感觉到怀抱里的人在发抖，獴解开了共享的视野，他缓缓地道「跟我操控的阴气不同，怨念的力量要强大无数倍，这种强烈意志影响下诞生的妖邪…可不是闹着玩的。」

　　 「此事…必有蹊跷…」重云在努力平复着心神，「这里曾是人们工作的地方，为什么才停业两个月，就会有如此程度的怨念？家中长辈曾和我说过，唯有心有不甘的生灵死后才会留下难以消除的怨念，难道说黑岩矿场…」

　　 獴没有接话，因为他发现，一直自诩正义的人类，放肆地把其他生灵称作魔物、妖邪的人类，居然也有如此邪恶的存在。这个黑岩矿场，毫无疑问地葬送了许多心有遗憾的生命，而且不难看出，数量上占据优势的，同样也是人类的灵魂怨念…同类相残到了如此地步了么？只是为了那些被叫做摩拉的钱？

　　 「獴，我们该怎么办？」重云看了看天色，已经有了一些太阳要下山的迹象了。

　　 「我劝你放弃，但是我想你也不会同意的，对吧？」獴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当然，见到如此悲剧之地，我身为驱魔方士，怎么可能避而不见？」重云义正言辞地道。

　　 獴看着重云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道「那就随你吧，反正我是你的人。那么先找个地方让我把你体内的阴气收回来，再做打算吧。」

　　 「嗯，我也这样认为…」说着重云突然脸一红，他顿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我说，獴！」

　　 「嗯？」已经扭头下坡的獴疑惑地回过头看着重云。

　　 「你说的，抽出阴气…是不是、是不是…也要干…那事儿呀？」重云有些支支吾吾，说起话来也在不停地挠着脸。

　　 獴心里暗自一笑，表面上却是装出一脸纯真地回答道「当然啊。怎么了？重云不喜欢那样做吗？」

　　 「谁！谁会喜欢被人…那样啊！」重云瞪了瞪眼，然后别过头去小声地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是为了斩妖驱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对吧？那我就勉为其难一下好了…」

　　 「是吗？这样啊…」獴故作失落地道，「我还以为重云很喜欢那种感觉呢？当我进入重云的身体时，那股炙热，实在是太舒服了，原来重云不喜欢吗？」

　　 「呃！咳咳！倒也不是不喜欢…」重云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怎么说呢？我啊…其实也挺喜欢的…反正，反正你也不是人类，对吧？」重云好像突然找到了正确的回答一样，「一般来说，人类中这样的行为去夫妻之间才会做的喔，也就是说要一男一女。嘛，男生和男生是不会这样做的啦。」

　　 重云笑哈哈地说完，才发现獴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呃…獴，你怎么了？」

　　 獴沉默了片刻，随后扭过头去，淡淡地道「原来是这样。人类还真是神奇，不过重云，你我都是男性吧？我们可是做过了好几次了喔？你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什么啊？没有在生气嘛…吓死我了。不对，我这有点期盼是什么情况？）

　　 重云摇了摇头，道「没有不适呢，非要说的话，我的身体反而结实了不少…？」

　　 这个倒是真的，自从和獴在一起之后，自己连挨饿和挨打都有了很大长进。

　　 「那就好。」獴直接迈开脚步就往山下走去，丝毫没有要等重云的意思。

　　 （…这不就是生气了吗？！）

　　 重云心里抱怨了一句，赶紧急匆匆地跟了上去。他也不明白，明明都已经互相说过喜欢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刻意说些保持距离话？是因为传统吗？确实…正常情况下，男生怎么会和男生做那种事呢？两个男生之间产生…爱情，本来就是很荒诞的事吧？可是…

　　 重云看着獴的背影，这个阴差阳错相遇的「纯阴之体」少年，让重云心乱如麻。是因为这家伙长得好看帅气吗？那也不应该啊？行秋也很好看，可跟行秋在一起时自己从来没有过说喜欢对方这种说法，撑死了也就是挚友，可面对獴时，自己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也许，该找个机会，问一问行秋和香菱他们对这个事的看法吧？儿女情长…这事情我实在搞不懂。）

　　 （但是…）

　　 重云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缓慢远离自己的獴，他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肚子。

　　 （能够压制纯阳之体的獴，本来就是为我而生的吧？而且那个过程…）

　　 重云咽了咽唾液，单是回味一下当时的情况，他就有些口干舌燥了。

　　 （那种感觉，真的很上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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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明蕴镇的夜晚

　　 下了山，重云追着獴来到了一个凹坡的小村庄，这里有很多茅草屋，但一点火光都没有，道路上是兵荒马乱的，看着散落的铁矿和木板，想必是已经废弃了的村落吧。

　　 獴正在气头上，重云是不敢去招惹的，他从来都不太懂怎么和人很好地交流，因为总是害怕纯阳之体发作而对旁人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重云都会刻意保持距离，也不会主动去交朋友什么的。所以直至今日，他的朋友也就行秋和香菱两人。

　　 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他漫步在黑夜中，好像视线并没有受阻的样子，倒是重云自己，磕磕绊绊的，在哎哟了好几次之后，即使獴仍在气头上，他也是无奈地回头过来，一把牵起了重云的手。

　　 「跟着我走，这里阴气也很重，好在你是纯阳之体，如果是常人恐怕就开始呼吸困难了。」

　　 獴并不打算把自己的视野共享给重云，看到这种程度的阴气充满了周围的话，重云怕是会很不舒服吧。

　　 「好奇怪啊…」重云轻声道，「璃月…什么时候这么多废弃的地方的？遇见你的破庙，被迫放弃的矿山，还有这个村庄…这个国家，到底怎么了？」

　　 獴回头看了重云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他理所当然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人类？这一路上我看到的，基本上都是人类的怨灵，那些妖邪的灵魂反而是很少。」

　　 重云闻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服气地道「那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是你们妖邪杀的人呢？」

　　 重云话音刚落，獴突然就停了下来，黑暗中，重云隐约看到獴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重云，你真的是驱魔方士吗？」

　　 獴突然的提问让重云一愣。

　　 「那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是驱魔方士啊！」重云瞪着眼道，反正他也看不清楚獴的表情，干脆就对着黑暗瞪眼。

　　 「哼，我看你就是个半吊子。」獴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什么？！」重云哪里想得到獴会这么和自己说话，之前那个乖巧的少年哪去了？

　　 「你说什么啊？想挨打吗？！」被这么质疑自己的能力，重云也是有些火气了。

　　 「妖邪夺人性命，灵魂必然被损害，哪里会形成怨灵…喂！过来！」獴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重云只感觉手腕一疼，整个人就被拽了过去，然后就是身体腾空的感觉。

　　 「呜哇！」

　　 背部狠狠地撞破了废弃木屋的木门，重云吃痛地喊了一声，黑暗中他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一道蓝光在黑夜中亮起，点亮了整个村庄。

　　 火焰，蓝色的火光，瞬间蔓延至整个山坡，闪烁的光芒下，重云看到獴守在门口，整个木屋被游魂形成的浓雾包围着。

　　 「喂，你下次扔我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啊？好痛啊！」重云从地上跳起来道，「你不知道你力气很大么？」

　　 獴没有回话，他在努力感应着这个村庄突然出现的怨念的强度，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这里虽然不及黑岩矿山那么恐怖，但其怨念之深也非同小可。獴忍不住回头骂了一句「你可闭嘴吧！你是不是纯阳之体的？怎么这么容易碰到怨念深重的地方？！」

　　 这是獴第一次开口教训重云，重云也是一头的雾水，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收的人居然敢教训自己时，顿时也来了气。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带的路吗？现在怎么怪我了？我可是想碰到这种东西都没办法碰到啊！」重云气鼓鼓地从衣服里掏出几张黄符在木屋的墙壁上贴好，然后骂骂咧咧地道「让开！我才不需要你保护！」

　　 「你！」黄符的力量瞬间起了作用，只不过消灭的却是獴用来保护木屋的游魂。獴也是气得不轻，脸色铁青地瞪着重云，「你的符咒对付不了他们！赶紧把阴气排出来！恢复纯阳之体！」

　　 「这么多恶鬼看着，你让我怎么有兴趣做那种事啊？！」重云毫不让步地冲出了木屋，站在獴的旁边，「而且别小看我！没有纯阳之体，我一样可以降妖除魔！看我的吧！」

　　 说罢，重云挥手凭空召唤出自己的大剑，那是一把雕纹古老的重剑，只见他腰带上的神之眼发出蓝光，下一刻，重云拖着重剑向前猛地一个跳劈。

　　 「剑技！斩冰！」

　　 极寒随着重云的呼唤附上了重剑，在重击地面扬起一阵泥土时，三道肉眼可见的剑气冲了出去，掀翻了路径上的土地，确实是有效地击飞了首当其冲的几具腐尸。

　　 「哼！怎么样？还怀疑我是不是驱魔方士了不？」重云回头得意地看着獴，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平常是绝对不会有这种心态的。

　　 没等獴回答，重云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他飞出去的腐尸倒地之后并没有和预料中一样魂飞魄散，反而是立刻又站了起来，继续朝着木屋这边前进。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重云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后退了一步，喃喃地道「纯阳之体的力量没有办法附加到武器上，这种寒冰之力根本没办法伤害到阴魂！这原本用来压制我纯阳之体的力量，反而会——」

　　 像是在替重云说完后边的话，那几具腐尸发出渗人的咆哮，身上的蓝光更亮了，显然他们的力量得到了增强。

　　 「闹够了没有？！」獴一把把重云再度揪回来扔进了木屋里，好在黄符的力量还是有的，只是无差别地影响让獴也不太舒服，所以他现在很是心烦气躁，没有顾及到重云被丢回木屋里时，那蓝色的大眼睛失了神采。

　　 重新聚集起游魂，獴伸手一指，游魂们便瞬间冲向那几具得到强化了的腐尸，阴风在明蕴镇卷起，游魂掠过之处，腐烂躯体上的蓝光都被尽数吸收，并带回给了獴。獴对付同为阴魂的敌人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直接同化并且摄取敌人的灵魂力量，无论是怨灵还是妖邪，本质上都是在驱动本体灵魂的力量，獴的能力恰好就是操控阴气，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因为獴本体的灵魂力量足够强大，才能操控比他弱小的阴魂，所以对付起这些仅仅是以数量形成规模的怨灵来，是轻而易举的。只是数量太多了，獴不能确保这些弱小的腐尸中会不会夹杂着一些灵魂力量较强的存在，正所谓阴阳相克，獴灵魂力量强自然不足为惧，可是重云呢？

　　 要是疏忽大意，让重云不小心为阴气恶意所伤，那可就不是小事情了。身为纯阳之体，重云是鼎盛的阳体，一旦被阴气伤到灵魂那就是重创起步，纯阳之体固然能让方圆几里的阴魂魂飞魄散，但一旦被破防，那就是非死即残的下场，这也是为什么獴不敢让纯阳之体没有恢复成常态的重云去冒险的原因。

　　 不过好在獴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个村庄也仅仅是大量的弱小怨灵聚集而成的规模怨念，虽然总体略输黑岩矿山一筹，但对于獴来说，要抵抗一轮又一轮的分散攻击而言轻而易举。这个长夜在天色开始微蒙时，蓝光才终于消散了。

　　 看着重新恢复死寂的村庄，獴松了口气，回头去看时，才发现重云就那么瘫坐在地上，毫无生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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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振作

　　 「重云——呃！嘶！」獴以为是重云受了什么攻击，急忙要进屋去查看重云的情况，情急之下忘了木屋还在被黄符的力量影响着，一下子就被黄符削去了大部分的阴气，獴忍着力量被压制的痛苦把黄符撕碎，这才来到重云身旁，摇晃了一下重云的身体。

　　 「你没事吧？是被阴气伤到了吗？」獴着急地摸着重云的身体，想要找到是哪里受到了攻击，他可以把恶意的阴气吸收出来，从而避免重云遭受进一步的损害。

　　 重云麻木地转头看了獴一眼，声音嘶哑地道「我，原来一直以来都是靠着纯阳之体么？作为驱魔方士，我的本领原来根本就对付不了妖邪…」

　　 獴呆呆地看着重云那蓝色的大眼睛流下两道泪，这个蓝发少年好像崩溃了一般嚎啕大哭了起来。獴赶紧抱住重云，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阳体练阴法…你确实没办法驱魔，可如果你练了阳法，纯阳之体会要了你的命的。极端的阳和极端的阴可不同，阳会让你血脉膨胀，浑身热血，最终会爆体而亡的呀。」

　　 重云闻言哭的更厉害了，突然他崩溃般地笑了几声，道「我靠着纯阳之体成为了大家口中的驱魔名士，到头来却是什么本领都不会，哈哈…也难怪长辈没有教授我阴阳的知识，如若不是你提起，我确实不知道妖邪杀人后，人是无法变成怨灵的…」

　　 「重云，你也没必要这么绝望。」獴轻声道，「现在有我在，你就可以修炼阳法了不是吗？你难道在意驱魔名士这个名声吗？」

　　 重云愣了愣，止住了眼泪，道「我自然不在意名声，可阳法我是一点都不会，从头开始又当如何修炼呢？」

　　 「你这黄符不就挺厉害的吗？」獴笑道。

　　 「…符咒我确实有所了解，但是这炼体的阳法，我却是从未接触过。家里都让我以冰炼体，着轻衣，吃凉食，平心静气…」重云轻声道，「想不到我千方百计想要削弱的纯阳之体，竟是我唯一的驱魔本领了。」

　　 「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大少爷朋友吗？到时候让他帮忙找一些阳法的书籍总是可以的吧？」獴揉了揉重云的背，「你才多少岁？重新开始修炼也不晚。再说了，纯阳之体的底子在这里，又有我替你压制纯阳之体的不稳定性，阳法你练起来应该得心应手。」

　　 「可是…」重云突然抬起头看着獴，眼里满是担忧，「你是妖邪啊…万一，万一你不在我身边了呢？」

　　 「不会的，我会一直保护你的。」獴温柔地道。

　　 「为什么啊？我只是你偶遇的一个人类啊，而且我们的身份是对立的呀。」重云红着眼质问道，「你是妖邪，我是驱魔方士，你我势同水火…」

　　 「是啊，势同水火…」獴长长地舒了口气，「可是怎么说呢？我也明说了吧，就在前天，你受重伤在山洞里饥寒交迫时，我在山路上杀了四个人类，虽然他们是强盗，但是我还是杀人了，对吧？」

　　 「獴，你…」

　　 「我吸干了他们的阳气，从他们那里得到了许多人类的知识和力量，所以我也明白人类里，很多事情是自古以来都存在的，并且被视为正道…」

　　 「你想说什么，獴？」重云呆呆地看着獴。

　　 「你说过的吧？」獴低头笑道，「人类的认知里，爱情是男女之事，夫妻是恩爱之人…可是啊，重云，你和我都是男人吧？为什么，我会爱上你呢？」

　　 重云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道「不，不是喜欢…而已吗？」

　　 「不可否认，我也很确定，重云，我爱你。」獴一脸认真地看着重云道，「如果你也爱我，那么就打破了人类认知里的所谓正道，那么妖邪和驱魔方士，为什么不能坐在一起，相互拥抱呢？」

　　 「不…那、那是邪魔外道…」重云赶紧别过头，不敢去看獴的眼睛。

　　 「重云。」獴抬起了重云的下巴，看着那双漂亮的蓝色瞳孔，认真地道，「我爱你，你能和我成亲，跟我一起变成邪魔外道吗？」

　　 话语如同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重云的胸口上，獴虔诚的样子让重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开始回想起这短短几天的经历，獴的一切都闪过脑海，可是…要舍弃掉以前的一切，走上「邪魔外道」这条路吗？

　　 重云艰难地挣脱了獴的怀抱，他站了起来，摇晃了一下身子。

　　 「你我既是人魔，又是阴阳死敌，我们不管做什么，都终非正道…我的理想是斩尽天下妖邪，而你…」重云的眼神躲闪着，「最后的最后，我会对你出手吧…」

　　 「…你还真是和其他人类一样，想不开呢。」獴无奈地笑着，「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把我杀了之后，世间再无妖邪，你又打算做些什么呢？」

　　 重云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的挚友行秋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他当时还跟我说过一个叫温泉的玩意儿，那是一个池子，里面是滚烫的热水，人们都很喜欢泡进去，说是很舒服，但对于纯阳之体的我，那就是地狱的岩浆，我泡进去，可能会没命了吧？」

　　 獴没有说话，他也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这个蓝发少年，他在等重云说下去。

　　 「等到你作为最后一只妖邪死去的时候，我想…」重云仰起头，闭上了眼睛，「我也没什么好活的了吧？倒不如就索性泡进温泉里，享受一下人们都享受的东西吧？说不定，我就能见到你了…」

　　 拳头狠狠地砸在獴的腹部，让獴因为剧痛而弯腰捂着肚子，重云看着獴痛苦的样子，已经干了的泪痕再度流下了一道泪水。

　　 「你就非要害我是吗？从我答应去破庙祛除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输了吧…」重云愤怒地道，「你这妖邪，竟用邪法俘获了我的心智！」

　　 「重云…」

　　 獴刚想说点什么，嘴巴突然被一把咬住，獴愣在了原地，口腔里被陌生的柔软粗暴而又生疏地侵略着。很快，没有技巧的舌头被反制，原本向前压的蓝发少年被反压到了墙壁上，轻薄的外衣被解开，面纱般的内衣下，重云的胸口在快速的起伏着。

　　 獴松开口，给予少年短暂的喘息机会，这时他问了一个问题「重云，水火若是相容，那不就是温泉了吗？」

　　 「妖邪的歪理…」重云嘴边的银丝还连接着彼此，努力的吸入空气的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所以我不就是说了吗？我最后的目标，就是为了泡进温泉里呀。」

　　 旭阳缓缓升起，清冷的晨风刮进了这炙热的小屋，阴气的抽出，完全恢复纯阳之体的少年，第一次完全接受了自己的体质，欲望之火将纯阳之体的特性最大化，连血液都再沸腾的蓝发少年，眼里却只有另一个少年。

　　 这一次，他没有失去记忆。

　　 这一次，他记得清清楚楚。

　　 炙热的欲望，冰凉的抚摸，焦躁的律动，撕裂的痛楚，口液的交互，舌尖在互相缠绵，身体被顶起，不管多少次，重云的灵魂深处，总是能被獴填满。

　　 当阴气凝成的爱液在自己肠道里流动时，重云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任由自己的阳气精华为爱人所吸收，任由阴精将自己的纯阳之体压制。当肚子被迅速塞满冰冷的爱液时，不知脸上的表情是哭还是笑的重云，将自己的一切，全盘地托出了。

　　 初次的爆发，重云体内这十四年里积蓄的最清纯最阳刚的精华，在释放的瞬间便让整个木屋都燃烧了起来，而獴的爆发却是在重云的体内，瞬间平息那滚烫的热血，将欲望之火熄灭后的那高冷，让重云止不住地颤抖，在他快要消散的意识的最后一秒，重云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泡温泉，真的很舒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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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就是这俩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