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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四章 当她的世界迎来终结(六)

蔓德拉的救赎 踏地叶声 34636 2023-11-17 22:46

  有着德拉科少女外表的怪物缓缓落向地面,它抚摸着脖子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这道切口虽然用火焰勉强粘合在了一起,但是伤疤却永远留了下来,可怖的疤痕沿着少女白皙的脖颈环绕了一圈,宛如项圈一般。

  

   “自己”的源石技艺可以维持灵魂的不灭,但是对于肉体的伤害其实没有治愈能力;之前战斗中受到的贯穿伤和现在脖子上的切裂伤,其实都是直接用火焰将伤口烧灼之后强行进行修补;虽说自己感觉不到疼痛,这些伤说到底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是目前这个身体用起来还算顺手,所以自己还不想这么草率地将其舍弃。

  

   “本来还想着用这·张·脸可以让拉芙希妮因为恐惧而屈服,从而更容易达到目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小看她了。”怪物张开嘴巴自言自语,发出的声音宛如刀锯木头一般沙哑难听,喉咙被切开之后再愈合的副作用显然还是存在的,例如这副身体原有的动听嗓音就不复存在了。

  

   “嗯嗯,那个丫头居然在内心世界里识破了我们的正体,还借此一举解开了枷锁,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都怪那个该死的黑色菲林!不仅拖延了我们那么长时间,对这具身体造成了这么大的破坏,还在拉芙希妮的回忆中间接成为了我们的破绽!”

  

   “哼…等我们的目的达到之后,就把蔓德拉长官当作下一具身体吧,刚好这具身体也用腻味了,再强装美丽的身体永久了也会觉得无聊啊。”

  

   “拉芙希妮刚刚觉醒源石技艺的全貌,肯定没法顺畅地使用,算上那两个闯入战场的新蚂蚁,他们的战斗力也肯定无法匹敌现在的我们。”

  

   “她最多也就只能解决我们那个弱小的分身罢了,面对我们的本体,现在的她根本不值一提。”

  

   “无论他们怎么挣扎,结局都不会改变。”

  

   “我们会吞噬掉拉芙希妮,夺走她的灵魂,她的记忆,她的躯体,她的源石技艺,她的一切。”

  

   “我们会用她的血肉与力量,铸就崭新的深池!”

  

   “我们………即是深池。”

  

   如果这里有第二个人,一定会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毛骨悚然——少女外形的怪物不断张口,一段又一段话语不断从它的体内吐出,虽然话语的声音都一模一样,但是说话的口音,强调,吐字的习惯却完全不同。

  

   简直像是——简直像是有许多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用着同一个声音聊天一样。

  

   怪物的面部表情随着不同的话语不断变化,时而愤慨,时而狡诈,时而凶残,时而阴狠。

  

   不详的聚合,缝合的灵魂,行走的死体。

   不被这个世界允许的存在,裹挟着诡异的紫炎,终于降落在了地面上。

   它的面前,是那只蔓德拉生成的,由岩石组成的巨兽;巨兽已经支离破碎,只剩下两只前爪并拢在一起,护住了身前的一小块空间。

  

   在这个距离,怪物已经可以感受到那一小间避难所中,与自己使用的这具身体同源的力量。

   橙黄色的火焰静静燃烧着,虽然尚且式微,但是十分平稳坚韧,假如再给火焰的持有者一点时间,说不定就能完全掌握这股能够与自己正面对抗的力量,从而使得自己的计划完全破产。

   只可惜,没有时间了,在这片滔天的紫色火焰面前,微小的橙黄色火苗实在是太过弱小。

  

   怪物残忍地裂开嘴巴,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识破,那也就不用装成“深池领袖”的模样了,接下来只需要放开手脚,用纯粹的力量压倒面前的一切就好。

  

   然而在开始攻击之前,怪物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催动了某个存储在体内的法术——伴随着快速上升的法术能量,三道圆环从它的心口出浮现,飞出,扩大,最后以三个同心圆的形式将紫色的德拉科包围在正中央。

   “虽然有点大材小用……但是这群讨人厌的家伙确实有着千奇百怪的手段,”怪物伸手抚摸着离自己最近的,距离只有1米的最小的那个圆环,轻轻自言自语,“不过只要有了这三层‘炎冕’,就万无一失了。”

  

   炎冕,正是那三个圆环的称呼,只有在极近的距离观察,才会惊愕地发觉这些“圆环”竟然是凝练聚缩到极限,几乎呈现为固态的火焰。

   德拉科的火焰本就与普通的火天差地别,在将其压缩之后,伴随着能量密度的上升,其性态甚至也会发生变化,从最基本的气态火焰,到液态炎质,再到最终的固态炎冕,火焰的性态每上升一个阶级,其中蕴含的能量也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追求攻击的火焰和追求焚烧的炎质不同,固态的炎冕拥有着极其可怕的防御力,无论是物理伤害还是源石技艺,都无法突破这由无数火焰浓缩而成的铜墙铁壁。

   将火焰凝聚成炎冕是一个精细复杂的过程,需要高度的集中力和庞大的法术能量作为支撑,紫色德拉科目前仅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三层,虽说在这种程度的战斗中使用确实有些不划算,但是那只黑色菲林曾经两度成功逼近自己,并且对这具身体造成了伤害,既然有前例在先,本着狮子搏兔亦尽全力的原则,小心谨慎一点也不为过。

  

   看着这三层漂浮在空中,缓缓转动的紫色火环,怪物满意地点了点头;炎冕不仅有着强大的抗性,而且因为它是由火焰组成的,所以在受到攻击的时候甚至可以自由调整整个炎冕上的火焰分布,做到局部增强的定点防护。

   最尖锐的矛,和最坚实的盾,这下子————你们再也没有获胜的机会了。

   纤细的手臂向前挥出,紫色的火焰仿佛听到了命令的猛兽,咆哮着围向那间避难所,极致的高温让火焰途径的地面都开始融化,沸腾的空气卷起烧焦的味道,张开巨口准备吞噬掉最后的希望。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仿佛直入灵魂的鸟鸣,翠绿色的结界再度浮现;轻薄如纱巾的光幕温柔地包裹着孤立无援的避难所,将所有火焰与高温隔绝在外。

  

   怪物皱紧眉头,它记得之前就是这个诡异的结界挡下了自己对那个黑色菲林的必杀一击;看似脆弱无比,一碰就碎的翠绿光幕实际上有着相当强悍的防御力,自己的火焰在触及到光幕的时候,就如同被当头泼上一桶清水一样,燃烧的势头瞬间降到了最低点。

  

   宛如在长跑即将冲线的时候脚下一滑摔了个跟头一般,意想不到的受挫让怪物有些恼火,灵魂的团块也因为情绪的躁动而发生不稳定的颤抖;隔绝了火焰和温度的屏障也间接断绝了怪物的感知能力,平素一直利用生物体散发的热量来进行远距离感应的它现如今完全无法把握屏障里的情况。

   居然到这一步了都还在负隅顽抗吗?怪物收掌为拳,肆虐的火焰伴随着这个不起眼的动作顿时开始收缩变小;本来没有形体的火焰在这种诡异的浓缩下居然拥有了粘稠的质感,宛如岩浆一般的紫色炎质紧紧贴住那道看似脆弱的翠绿结界,用零距离的极致高温不断消耗着对方的防御。

  

   浓厚的火焰宛如一张巨手,将那对比之下显得无比渺小的避难所握在手心不断灼烧烘烤,怪物狞笑着增加着法力的投入,等待着防御支撑不住,整个避难所被火焰融成扭曲团块的瞬间。

   “你们能龟缩在这里面多久呢?1分钟?10分钟?你们可要坚持住啊,因为一旦松懈,可是会死的相当痛苦,相当丑陋的哦?”

   清秀的脸庞被诡谲的笑容拉扯得面目全非,暴虐的龙欢快地施展着力量,享受着杀死猎物之前的每一秒钟。

  

   “嗯?”正当这种地狱般的火焰攻击持续了1分多钟的时候,翠绿色的结界发生了变化;怪物瞪大眼睛,它一开始还以为维持结界的人终于支撑不住了,但是随即发现结界的变化与其说是无法抵御外部的攻击而摇摇欲坠,不如说是因为容纳不住内部的“某物”而不堪重负。

  

   正当怪物犹豫着要不要退远一点再继续施压的时候,结界似乎达到了一个临界值一样,自身的波动上升到了一个顶点。

   随即,结界的正前方,正对着紫色德拉科的方向上,突然从内部破开了一道口子。

   紫色的炎质察觉到了这个破绽,疯狂地往那道破口方向涌入,企图从这个缺口进入结界内部,将里面纠缠不休的敌人从头到脚彻底融化。

  

   那不过是半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在紫色的火焰刚刚触及到缺口的边缘的时候,橙黄色的火焰奔流从那道“破口”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势头冲出,与诡异的紫色炎质对撞,随后轻而易举地将后者吞没,刺穿,碾碎。

  

   缺口?错了,那根本不是不堪重负产生的破绽,而是蓄势待发的炮口!

  

   橙黄色的火焰如同怒龙一般,咆哮着冲向还未反应过来的紫色德拉科,随后重重撞击在最外层的炎冕上,紫色的火环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整个炎冕上的所有火焰都流向承受冲击的那一个点上,押上全部的防御力试图化解这一记冲击。

   在这之前,怪物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炎冕居然有发出哀嚎的一天,法术对撞的轰鸣在她耳边回响,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在震动。

   不愧是相生相克的力量,两种不同的火焰在纠缠对撞的途中,也在不停地消磨化解对方的能量,紫色和橙黄色卷成一团,宛如绞肉机一般凶猛地刨挖着炎冕的表面。

   可能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又或者只过去了一瞬,伴随着玻璃碎裂一般的声音,最外层的炎冕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明明应该是十分紧张的时刻,此时怪物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放肆。

   拉芙希妮!你果然——不会让我(我们)失望!

   那个火焰,那个源石技艺,那是货真价实的另一半血脉,是能够塑造未来的最重要的碎片!

   蕴含着“生”的火焰,和这具身体拥有的死灵火焰完全相反的力量,正因如此那道攻击才能威胁到这本该无坚不摧的炎冕!

  

   在法术对撞的最后,伴随着刺目的闪光和剧烈的震动,怒涛般的橙黄色炎流终于力竭消散,而最外层的炎冕表面出现了一道几近贯穿的裂缝——这一记突然袭击虽然没能击破炎冕,但是却在它的表面留下一道突破口。

  

   在橙黄色火焰完全消散的同时,翠绿色结界的缺口处缓缓走出一道身影,脚步平稳,手上握着一杆长枪;虽然还没完全走出结界所以无法看清她的面孔,但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无比的,跟自己相生相克的法术能量波动也足以让怪物认出她是谁。

   怪物张开双臂,状若疯狂地扯开嗓子大吼着:

  

   “拉芙希妮——!你真是——太棒啦——!!!只要能够吞掉你!只要能够拥有你的那副身体!”

   那么结合了“生”与“死”的力量的我们,就将是无敌的!

   不死的肉身,不灭的灵魂,我们合为一体,就能铸就崭新的深池!

   到那时,不论是那个该死的龙女,还是高坐在伦蒂尼姆的那些大公爵,甚至是这片大地上的那些最强大最不可名状的生物,都将无法杀死我们!

   深池————将是不朽的。

  

   那道熟悉的身影从结界中完全走出,随后结界在她的背后闭合,再一次隔断了内部的情况。

   支离破碎的荒野上,只有两道身影静静地对峙着。

   一边,是歇斯底里到几乎疯狂,手舞足蹈大声咆哮的紫色。

   另一边,是一言不发镇定自若,手持长枪摆开架势的橙黄色。

  

   在疯狂地发泄完内心的狂喜和欲望之后,怪物开始细细打量这个孑然一身走出结界与自己对峙的“妹妹”。

   她的全身被橙黄色的火焰完全覆盖,温柔又可怖的烈焰将她的整个身躯都遮住,就连一根发丝都没有漏在外面。

   在火焰的阻隔之下,怪物无法看见少女的表情,但是她相信,现在的拉芙希妮肯定是脸色铁青,强撑着表现出一副勇敢的姿态,来掩饰内心的没底气。

  

   “害怕是很正常的,我的妹妹~”看见对方一动不动,怪物将嘴角咧的更加夸张,用沙哑撕扯的声音率先发话,“毕竟~你的队友们几乎都倒下了啊,倒在了我的手里。”

   “现在的她们应该都已经重伤濒死了吧?剩下没受伤的那一个也是一个连接近我半步都办不到的蝼蚁,正因如此能够站在这里和我战斗的人只有你了吧?”

   怪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仔细观察着对面的少女的身体姿势,试图从对方的肢体语言中勘察到一些信息;它清楚那两名重伤的菲林和鲁珀,还有剩下那个瓦伊凡是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但是新来的两个人里,一个花功夫维持着结界无法产生动作,另一个直到现在没有现身;所以就算表面上出言挑衅,怪物依旧集中全部注意力提防着可能再次到来的偷袭。

  

   自己的感知被结界阻挡,没法查看里面的情况,但是一旦有人从结界中出来,自己就一定能够捕捉到!刚刚吃过亏的怪物一边调动着火焰聚集在身体周围,一边继续对着对面的少女出言嘲讽:

   “但是啊——你的法术,好像并没有那么熟练呢~;这也难怪,毕竟你的源石技艺直到刚才才完全觉醒,肯定没法掌握的那么完全你呢~”

   这一套嘲讽用的话术是“他们”从组成灵魂聚合体其中之一的记忆中学来的,名叫阿赫默妮的绿色菲林十分擅长于用话语挑拨敌人的情绪从而使其露出破绽,而现在这种让人生厌的语调和激起怒火的内容都在全方位抓挠着拉芙希妮的内心。

   “啊——说起来,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的‘好姐姐’?她不仅给我提供了这样一副好皮囊,还亲手给你套上枷锁,从而让现在的你失去唯一与我抗衡的手段?”

  

   听到这句足以令人勃然大怒的挑衅,对面的少女终于无法维持冷静,她挥动手中的长枪,摆出一个熟悉的起手式,橙黄色的火焰顺着她的手掌蔓延到枪身上,随后凝聚在枪尖,发出强烈的波动。

  

   就算说到这个份上也还能控制住怒火吗?这丫头还真的成长了不少,虽然没能让她露出破绽,但是能稍微让她的心态失衡也算有成果了,下一步只需要把握住这种“失衡”,一具击溃她就可以了!

   怪物看着少女手上那杆似曾相识的长枪,和少女摆开的熟悉的战斗架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那杆枪……跟“我”送给她的那一杆几乎是同一个型号;还有那个起手式……也是“我”当年手把手教导她的。

   从紫色少女那里强行掠夺过来并且仔细品尝过的记忆现如今发挥了左右,拉芙希妮不管经历了什么样的成长,刻在骨子里的东西都难以改变——比如,使用武器的偏好和战斗技巧的基础,这些都是她刚刚开始训练时学会的东西,也必将作为基础伴随她一生的战斗。

  

   拉芙希妮……你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吗?

   你居然想依靠“我”教给你的东西来打败我?

   不如我的源石技艺,再加上从“我”这里学到的战斗技巧。

   从你站在我面前的那一瞬间起,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来吧!我的好妹妹!让‘姐姐’看看这段时间里你进步了多少!”

  

  

   随着这一锤定音的话语的抛出,对面的少女仿佛终于压抑不住怒火一般,附着在身上的火焰开始不安稳地翻腾,虽然包裹全身的火焰让怪物依旧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源石技艺的波动已经表明对方再也无法忍耐了。

  

   下一秒,橙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伴随着破空的声响,少女瞬间缩短了和怪物之间的距离,举起手中的长枪就要展开一招突刺。

   但是从身侧袭来的紫色火焰阻止了她的攻势,于是少女值得转突刺为横扫,借由手中附着了火焰的枪身进行了大面积的挥击,将袭来的紫炎打散。

  

   怪物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它对少女的攻击方式太熟悉了,熟悉到它知道在哪个瞬间从哪个方向发动一个微小的干扰,就能够彻底化解对方的攻势。

   再加上源石技艺上的决定性差距——虽然二人的火焰相生相克,但是紫色的火焰明显更为凝练庞大,环绕在怪物身体周围足足有3层炎冕,而且一层比一层坚实厚重,对比之下少女身上只有着贴身的,可怜巴巴的一层火焰作为防御。

  

   可怜的拉芙希妮,你想要走到我面前,还需要打破这三层炎冕的防御,同时还要抵御我的火焰从四面八方的进攻,甚至你的战斗方式都被我完全摸清楚了。

   而你呢?你身上那一捅就破的防御能够挡住我的几下攻击?你的那些躲在龟壳里的队友又能帮到你什么?你只需要失误一两次就会万劫不复,而我却悠闲地站在这里欣赏你的挣扎。

  

   少女不断挥动着武器,每当武器上的橙黄色火焰消散,就立马从身上转移火焰再次附着上去。

   橙黄色的枪尖不断击碎袭来的紫炎,两种焰色的火星如同花瓣一般在二人身体周围飞舞,燃烧的空气被吸入肺里,驱动着全身的肌肉进行着一个又一个动作。

   横扫,下劈,上挑,突刺,戳,挡,截,拨。

   少女的攻击速度不断加快,但是这些看似独立的动作结合起来却如同跳舞一般赏心悦目,明明是生死之间的战斗,但是少女却像一个花丛中的舞者,在炙热与死亡的夹缝之中尽情展现自己的美。

  

   她的动作越来越连贯了,不如说,她在适应了我的火焰的威力之后,也学会了如何使用最小的力量去瓦解我的攻势,每次消耗的火焰的量越来越少,动作中的破绽也越来越难以捕捉。

   怪物的仅存的右眼微眯,看来这段时间以来拉芙希妮还真没有懈怠,她的战斗技巧和临场反应居然增长了足足一倍有余,是什么样的训练能让一个人在一年之内得到这么夸张的提高?

   在短暂惊讶于对方实力变化之大之后,怪物又恢复了从容,毕竟实力上的硬差距摆在那里,就算对方的技巧再娴熟,也无法用一杯水熄灭一场火灾;拉芙希妮目前能够完全化解自己的攻势已经是极限,而她甚至连自己的第一层炎冕都无法突破,这样消耗下去肯定是法力更少的她先失去抵抗能力。

  

   就在怪物打算就这么保持住僵持的状态,等待对面的少女力竭的时候;少女突然一转攻势,扭转身体迅速逼近了第一层炎冕,并且集中火焰在枪尖上,对准了炎冕上那一道深邃的裂缝。

  

   哈,你果然心急了!拉芙希妮,在这种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你还是铤而走险了啊!

   那道裂缝是第一层炎冕上唯一的突破口,是最薄弱的地点,进攻那里无疑最有可能破坏炎冕,但是这也注定了少女的攻击只会有一个落点,而这就产生了守株待兔的机会。

   看着放弃防御集中力量攻击的少女,怪物迅速操纵着火焰,凝聚着力量试图攻击她毫无防备的后背,同时调整着炎冕上的火焰,准备通过火焰流动的方式将裂缝转移。

   真可惜,你的愚蠢让你到此为止了!无论是躲避攻击还是击中裂缝你都不可能做到!数颗紫色的火球已经在空中凝聚成形,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一齐打在少女纤细的躯体上。

   这一击下去就算你不死,身上用来护体的火焰也所剩无几了!所谓的因小失大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啊!我愚蠢的“妹妹”!

  

   就在怪物即将催动心念,激发攻击的瞬间;突然,一股奇怪的波动由远及近地向它靠近。

   那道波动居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三层炎冕的防御,然后迅速从呆滞的怪物身体上一穿而过。

   怎么回事?炎冕的防御没有作用?为什么没有伤害?这到底是————

   就在脑海中泛起数个疑问的下一秒,一阵眩晕席卷了怪物的精神,仿佛被人抓住脑袋上下摇晃一般,突如其来的失衡感让它霎时间恍了神。

  

   虽然这种恍惚只持续了一瞬间就被脑海里的无数灵魂化解,但是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还是产生了极大的副作用——不仅刚才凝聚的攻击因此消散,甚至自己的源石技艺都出现了瞬间的失控,炎冕的调整在那一刹那产生了细小的凝滞。

  

   而少女显然死死咬住这一丝破绽,枪尖燃烧着火焰凶狠地插入了那道深邃的裂缝,随后霸道的力量向着两侧一挑;龙种特有的膂力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相互消磨的火焰则将这种力量对抗放大到了顶峰。

  

   伴随着清脆的“咔啦”一声,第一层炎冕应声而碎,紫色的碎片崩散开来,化为点点繁星消失在空气中,橙黄色的枪尖保持着前冲的势头,就这么欺身一步,正式踏入了第一层炎冕之后的范围。

  

   在炎冕碎裂的同时,怪物就已经消除头脑内的不适回过神来,但是它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飘散的紫色碎片,还有那杆一往无前的长枪。

   该死该死该死!居然还是大意了!怒火一瞬间占据了怪物的头脑,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准备还是百密一疏,让对方得以破坏了一层炎冕。

   对方居然有精神类的源石技艺!刚才那一下绝对是精神力的干扰,所以才能够无视炎冕的防护,直接作用于我的精神!如果不是身体里的多个灵魂分担了这一记精神攻击,恐怕那种眩晕还会持续更久!

   之前那个白发男人是那个绿色结界的使用者,那么这个精神源石技艺就是剩下的那一个人搞的鬼吧!拥有这种远程的无视炎冕的攻击手段,怪不得会选择躲在结界里不出来!

   不过这下子你们的手牌也就用尽了!这种精神攻击一旦有了防备就没有作用了,再一次的干扰只会被我体内虎视眈眈的无数灵魂吃干抹净!

  

   抵挡我攻击的防御术士,精神干扰的精神术士,没有威胁的瓦伊凡,再加上两个重伤的病号,这下子你们再也没有什么隐藏的手段了!防御术士要保护剩下的人所以没法移动,精神干扰也不会起效第二次!拉芙希妮,现在的你是真正的孤军奋战了!!!

   虽然你们的计策成功了一次,但是剩下的两层炎冕你已经没有手段去突破了!我再也不会给你更进一步的机会!你就给我在这里止步,然后被我吃掉,化为“深池”的一部分吧!

  

   第二层炎冕距离紫色德拉科的身体只有5米的直线距离,但是更小的规模也意味着它的坚固程度更高,而且这一层炎冕的表面不再有可以取巧的破绽,只能靠力量正面突破。

  

   少女乘胜追击,打算借着这股气势一举逼近第二层防护并将其击破,但是殊不知她的移动身法在怪物眼中已经一览无余——下一个落脚的地点,腿部的发力方向,上半身的动作配合,甚至呼吸的频率,都被那双紫绀色的瞳孔牢牢捕捉。

  

   紫色的龙看着那无比熟悉的移动轨迹,阴笑着开始暗地里编织法术,表面上仍然不断发动攻击对少女进行干扰,但是最致命的陷阱却如同蛛网一般在她身体周围不断塑成。

   少女使用长枪进行了一次左横扫挡住了袭来的火焰长鞭,随后借着这股反冲力向右侧回避,躲过了从头顶射下的火焰长矛,紫色的长矛刺入地面,紧随而来的爆炸将地表翻飞,火星混合着土石的碎块遮蔽了二人之间的视野。

   少女并没有继续顺着惯性右移,而是直接将右脚用力踩入地面,整条右腿随之弯曲,这个动作让膝关节发出哀嚎,弥漫全身的力道随着腿部的弯曲被尽数抵消;下一秒,弯曲到极限的右腿猛地蹬出,少女的轨迹形成了一个突兀的直角,在右移的中途直接改变了方向,向着正前方直直跃出。

   再有两步的距离,只要在下一个落脚点用左腿做出相同的动作,就能够接近目标!虽然这种极限的运动会对膝关节造成很大的负担,但是只需要这两次短距离的爆发,就能瞬间逼近第二层炎冕!

  

   身后的攻击紧随其后,少女在空中调整好自己的落地姿势,左腿微微伸出,准备承受落地的冲击并做出下一个改变方向的动作。

   但是就在她的脚尖即将触及地面的刹那,她脚下的一大片地面突然鼓起,破裂;在龙种自带的高度动态视力下,少女看见地面的裂缝中有着紫色的火焰缓缓冒出,正如那一记击毁了运输车辆的攻击一样,一模一样的炎柱即将从这片区域升起,将触及到的所有生物轰飞。

  

   看着那个缠绕着橙黄火焰的身影落入了自己精心准备的陷阱,怪物残破的喉咙里挤出一丝扭曲的笑声;虽然对方的机动速度相较于“记忆”中快了不少,而且移动的身法也比以前的更为简单暴力,但是只要明确了对方的目的地,那么只要在必经之路上准备好陷阱,别无选择的猎物只能乖乖自投罗网。

  

   怪物如同一直凶残的蜘蛛,紧紧盯着那只一点点落向蛛网的蝴蝶。

   强行突破,就会迎头撞上烈火。

   紧急回避,也会导致姿势崩坏,进而被身后的攻击追上。

   怪物等待着,等待着少女受到攻击,防身的火焰散尽的瞬间。

   然后,它会在那个瞬间将毒牙狠狠咬进猎物的身体。

  

   地面的开裂已经到达极限,蓄力到顶点的炎柱马上就要破壳而出。

   只消一刹那的判断,少女就做出了反应,她在空中扭动腰肢,抵消了前进的惯性,并且将伸出的左腿收回弯曲,同时将武器横在胸前,身上的火焰瞬间膨胀。

   看样子少女是要放弃前行选择退避,但是身后的攻击并没有给她躲避的余裕,前进势头被破坏的少女眼看就要被攻击命中,所以她打算集中力量硬吃下这一记攻击,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因为,就连一直在近距离仔细观察少女的怪物都没有注意到,她隐藏在身后的右脚的脚底,亮起了一抹细小的白光。

  

   下一秒,无数道攻击一齐命中,从前方喷出的炎柱和后方飞来的火焰碰撞在一起,引爆了少女所在的一小块空间,缠绕交织的热量将飞起的土石都尽数融化,热流混合着火焰爆散开来,如同一朵荒地上蓦然绽放的紫罗兰。

  

   正面命中!怪物欣喜地瞪大眼睛,脸上张狂的笑意再也不用压制。

   终于结束了!现在你已经没有任何抵抗的手段了!我们一直以来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

   紫色德拉科挥手将肆意暴乱的火焰驱散,准备回收那个受到双重攻击直击,多半已经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妹妹”,然后将她吞噬,彻底吸收她的力量。

   暴躁的烈火在紫色的龙手下就如同听话的幼犬,马上收敛了气焰,向四周散开,空出了中央被严重烧毁,呈现漆黑的半固态的地面————空无一人的地面。

  

  

   咦?

   为什么?

   拉芙希妮去哪里了?

   德拉科的体质不至于被这种攻击烧成灰烬,那么她到哪里去了?

  

  

   惊讶与疑问如同一盆冷水一般浇灭了怪物涌上心头的狂热和欣喜,眼前诡异的状况让她明白自己的判断出了错。

   但是为什么?她该如何在那种攻击下生存下来的?

   不管是前进还是后撤,受到攻击的她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逃出我的视线。

   除非她根本没有被攻击到,那她到底是靠着什么手段躲过那么密集的攻击的?

   向前,向后,左侧,右侧,她四面八方的每一个方向都不存在死角,攻击是全覆盖的。

  

   除非。

   除非,是往上面————

  

   怪物头脑里的不计其数的灵魂赋予了她极其强大的观察和分析能力,尽管一开始陷入了惊讶,但是她依旧在数秒内就计算了所有的可能性,并且得出了唯一的答案。

  

  

   但是,还是花费了数秒。

   而且,对于连·重·力·都·能·超·越的力量而言,这几秒就能决定胜负。

  

  

   怪物猛地抬头,混乱的瞳孔似乎穿越了那层覆盖面庞的橙黄色火焰,与那后面的少女的双眼对上了视线。

   虽然知道是错觉,但是怪物似乎从那张被遮挡的脸上看见了冷笑。

  

   半空中的少女双手一前一后握住枪身,右手伸出握住枪尖的下端,左手弯曲抓住枪身的中段,微微弯曲腰部,整个上半身宛如绷成了一张弓;她的下半身也完全收紧呈现“半跪”的姿势,右腿膝盖弯曲抬起顶住胸口,左腿向后伸出仿佛蹬在“什么东西”上面。

  

   这个姿态让人联想到短跑的预备姿势,运动员将全身力量集中在下半身,尤其是左腿的脚尖,伴随着左腿的瞬间发力,整个人可以如同子弹一样向前冲出。

   空中的少女用一种奇怪的角度维持着这个姿势,她整个身体是朝下的,伸出的枪尖遥遥对准了地面上的怪物;这种姿态怪物曾经见到过,但是不是在短跑跑道上,而是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

  

   维多利亚军队中最精锐的先锋士兵,全部身怀一种可以用来凿阵,卸甲,冲撞或者突破的技巧:下半身用短跑的预备姿势进行蓄力,手握长枪,通过弯曲的上半身将爆发力从脚尖一路传导到枪尖,随后配合着全身的冲刺,实现中距离的爆发式突刺。

   这种技巧让深池士兵在战场上吃足了苦头,只消一个呼吸就能逼近你的身前,并且配合着手中的破城矛可以如同撕纸一样撕开钢盾和装甲,让深池士兵在背负了大量伤亡的同时,也打心底里憎恨并且记住了这一技巧的名字——高效冲击。

  

   这是维多利亚正规军的手段!?为什么拉芙希妮会————

  

   灵魂的组成绝大部分都是死去的深池士兵,其中死在高校冲击下的亡魂也占有相当一部分比重,记忆中过于深刻惨烈的记忆让怪物一瞬间陷入了呆滞,甚至都忘记了要操纵火焰攻向这个半空中的靶子。

  

   她是如何飞起来的?

   她的源石技艺根本不可能纯熟到像我一样可以用火焰浮空!

   那她是如何悬浮在半空中不动的?

   她又为什么摆出那副架势?

   说到底她为什么会使用这种技巧?

  

   躁动的记忆剥夺了怪物正常思考的能力,平日里能极大提高分析效率的灵魂在此时反而成为了她的负担——无法统一的灵魂聚合只会互相扯对方的后腿罢了。

  

   然而,她脑海里不断翻腾的疑问已经不会得到解答了。

   这一回她总算看清楚了,少女弯曲蓄力到极限的左腿后面,亮起了刺目的白光。

   接着,空气被踩破的声音传到了怪物耳边,而几乎与声音同时抵达的,是缠绕着明亮火焰的长枪;长枪承载着自上而下的重力,外加高效冲击产生的爆发力,以一种完全无法做出反应的速度与力量,直接刺进了第二层炎冕的表面。

  

   枪尖刺破防壁的响声甚至慢了半拍才传进了呆滞的怪物耳朵里,清晰的碎裂声一下子将它脑海里混乱的思绪一扫而空。

   因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失态,居然让对方抓住这个机会一举将距离缩短到零;瞬息万变的战局强行将它的思维扯回了正常状态。

   虽然刚才发生的一切让怪物的内心产生了一系列微妙的疑点,直觉告诉它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但是现在已经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刚才第一层炎冕被击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果继续恍惚下去,让这杆长枪彻底刺入炎冕,那对方就可以再次凭借纯粹的力量将炎冕破坏了。

  

   怪物强行收束精神,调动全身的法力去操控炎冕中的火焰,这些心随意动的紫火可以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完成调整的过程,无论是局部增加坚固程度还是转移目前还算微小的缺口,对它来说都易如反掌。

  

   没关系!是我更快!拉芙希妮,你还是功亏一篑了!

   法力已经融入了炎冕之中,紫色德拉科仿佛能用手指触摸到那一点刺入炎冕的枪尖。

   接下来,只要把枪尖周围的炎冕加固到极限,就能将对方的武器限制住!

  

   一攻一守,一人正在艰难地将长枪刺入,一人已经准备好加强防御。

   两人都知道,速度更快的一方就会获得胜利。

   但是将长枪略微刺入就已经趋于极限的少女,明显是来不及在防御加强之前更进一步的。

   枪尖继续深入的速度十分缓慢,眼看着炎冕上的紫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枪尖聚集。

   长矛没能突破盾牌,少女终究是慢了一步————

  

  

   —————就在这时,缠绕少女全身的火焰突然刹那间剧烈地动摇,然后如同流水一般从她的全身,一齐涌入了她手中的长枪,最终在枪尖上凝聚成了一滴耀眼的金光。

  

  

   怪物的眼睛瞪大到了极限。

   并不是因为少女这近乎破釜沉舟的举动。

   而是因为它终于看清了一直隐藏在火焰面纱之后的,少女的面容。

  

   那是一头橙红色的长发,褪去了火焰舒服的发丝在风中舒展开来,不断摇动的发丝中裸露出来的两只角表明了对方的种族,瓦伊凡。

  

   战斗中发生的所有让怪物感到违和的细节此时如同炸雷一般在脑海中响起:

   娴熟了许多的战斗技巧。

   进步得有些异常的战场机动。

   还有刚刚对方使用的,属于维多利亚正规军的战斗技巧。

  

   一瞬间明白一切的怪物面目狰狞,咧开嘴巴准备发出愤怒的吼声。

  

   但是瓦伊凡少女的咆哮却先一步响起。

   淡紫色的眼睛死死锁定燃烧的枪尖,风笛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顺着颤抖的枪身灌注到那个点上;论火焰的质量和数量,自己确实不敌面前的紫色德拉克,但是如果是比密度呢?

   分散到一个圆环上的紫色火焰,和凝聚在枪尖一点的橙黄色火焰,不用想都知道谁会胜利。

  

   “给我——————破开——————!!!!”

  

   瓦伊凡少女嘹亮的嗓音响彻了整片荒野,枪尖的那一点金芒瞬间爆发开来,夺目的亮光爆散开来,摧枯拉朽的破坏声同时穿入了对峙的两人的耳中。

  

   怪物的怒吼还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哑火;以点破面,纵使自己的法力再深厚,在这样一个决定性的瞬间也无法抵挡那枚枪尖的突进;更何况凝聚固态的炎冕比凝聚气态的火焰本身就要更慢一些,再加上自己的多次愣神,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被点燃的枪尖一寸一寸地扎入炎冕的表面,在抵达炎冕的最中心之时,浓缩到极点的橙黄色火焰彻底爆发;坚不可摧的炎冕从内部开始碎开无数细小的裂纹,另一种颜色的火顺着这些裂纹刹那间爬满了炎环的全身。

   瓦伊凡少女手中的长枪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强行浓缩的火焰加上之前的高强度战斗已经让这把武器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随着橙黄色火焰的暴走,裂痕从枪尖开始逐渐覆盖了整杆武器。

  

   下一秒钟,随着先后两声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剧烈的爆炸发生了。

   本就是火焰浓缩的炎冕,被另一种火焰从内部撑爆,所产生的能量爆发是十分恐怖的。

   两人之间的空气被两种互相纠缠吞噬的火焰点燃,地面上的石块泥土全部都被这股破坏力击飞,向着四周如同炮弹一般射了出去。

  

   向着紫色德拉科这边袭来的冲击与沙石被最后一层炎冕尽数挡下,这一层最小的火环却有着最高强度的防御力,将外面的纷乱全部遏制在剧烈怪物一米的前方。

  

   真没想到居然从一开始就被摆了一道,为什么出来迎战的是这个瓦伊凡!?

   拉芙希妮到底在哪?是已经撤离了?还是仍然躲在暗处!?

   我居然被这些蝼蚁破坏了足足两层炎冕,真是奇耻大辱!

   不过,刚才爆炸前一瞬间我也看见了,那个瓦伊凡把身上的火焰都融进枪里了,然后那杆枪也在刚才的攻防中彻底毁坏了。

   且不谈她能不能从零距离的爆炸中活下来,就算活下来了也失去进攻的手段了!

   而且我的最后一层炎冕的坚固程度已经到达我的力量极限,组成它的每一块固态火焰都是凝聚到极限的成果!刚刚那种凝聚到一点的手段也不可能将它破坏一分一毫!

  

   脑海中的众多灵魂在这突发事态下一瞬间涌现出许多不同的思绪,虽然纷乱无章,但是却很快地分析了现状:

   虽然只剩下一层炎冕,但是对方已经油尽灯枯了。

   虽然不知道拉芙希妮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这个瓦伊凡暂时借用她的生灵火花,但是这种手段很明显无法“补充”,否则刚才的战斗中对方就不会处处捉襟见肘。

   在火焰消耗殆尽,武器也被破坏,甚至被刚才的爆炸弄成重伤的情况下,对方虽然手牌迭出绞尽脑汁,但是也只能止步在这最后一层炎冕。

   只要还剩下一层,胜者就还是自己!

  

   虽然在这种小角色面前因为大意而出了糗,但是战场上只论结果,过程再失态,只要你是赢家,那么笑到最后的也只会是你!

  

   紫色德拉克稍微平复心中的羞怒,手掌一挥,数个火焰组成的长矛在她头顶凝聚。

   既然知道跟自己对峙的人不是拉芙希妮,就不用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再用法术地毯式轰炸一轮确保她死了之后,就去专心对付那个可恶的结界!

   自己的感知范围一直笼罩着结界的周围,任何人离开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所以怪物确定拉芙希妮还在那个避难所里面,只要自己专心炮制那个古怪的结界,最后还是能把他们从那个安全屋里揪出来一个个烧死!

  

   怪物深吸一口气,手臂举起,就要将蓄力完成的法术击出。

   就在这时,她身前5米处弥漫的烟雾突然一阵扰动,紧接而来的还有一阵急促的脚步。

   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下子爬上了德拉科的脊柱,在这个预感应验的同时,一道身影破开烟尘飞身而出,左脚猛地蹬地,又一发高效冲击使出,五米的距离几乎转瞬即逝。

  

   风笛双手举着一个被烧的半毁的盾牌,盾牌上面新增的凹痕表明了就是它在刚刚的爆炸中保住了瓦伊凡少女的性命;虽然盾牌有着一定的重量,但是风笛在这个瞬间已经将自己全身的限制器打开,肾上腺素急速升高的情况下,她的身体已经在以超出符合极限的方式运动,就算举着这一块负重,速度却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快。

  

   怪物脑海里警钟大作,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手臂已然挥下,火焰长矛呼啸着射向那个向着自己冲锋的瓦伊凡。

  

   盾牌?哪来的盾牌?她为什么能活下来?

   为什么这个时候了还要冲锋?她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我的底牌?

  

   头脑里猛然膨胀的危机感让德拉科失去了一贯以来的冷静从容,她疯狂地凝聚法力试图生成更多的攻击,她现在唯一思考的事情就是杀掉眼前的瓦伊凡!

  

   火焰长矛重重撞击在残破的盾牌上,迎面而来的冲击力本该让冲锋的威势被挫败,但是风笛咬紧牙关,用全身吸收掉那一波波冲击力,随后将它们一齐传导到自己的脚尖,无视着发出破碎声的膝关节,将这股庞大的力量全部卸进地面,随后继续前进。

  

   盾牌损毁了一半,根本无法遮蔽住瓦伊凡少女的全身,她只能在保持前进的同时小幅度转动身体避开致命伤;火焰长矛贴着她的腰肢的肩膀划过,剧烈的温度直接撕下了少女身上的血肉,鲜血在洒出的瞬间就被蒸发,只留下一缕青烟。

  

   三步。

   火焰从侧脸飞过,右眼看不见了。

   两步。

   火焰长矛刺穿盾牌,扎进左肩,左手不能用了。

   一步。

   最后一根火焰长矛贯穿了右大腿,血肉被烤熟的剧痛传来,右腿没知觉了。

  

   到达。

  

   遍体鳞伤的风笛终于举着盾牌撞到了最后一层炎冕上。

   只靠着一面半毁的盾牌,和坚定的意志,瓦伊凡少女突破了这短短5米的火力网,用半残的身体将距离缩减到零。

   最后的冲撞理所当然没能对炎冕造成一丁点伤害,撞击的反冲力让风笛的身子略微后仰,但是随机少女用惊人的意志硬生生立住,尽管右腿几乎已经要齐根断开,但是依然如同扎根一般稳稳立在地面上。

  

   这副悲壮的身姿让怪物都一瞬间感到了惊惧。

   她为什么这么奋不顾身!?就算拼着半条命走到这里,又能做到什么?

   就凭你现在这副破烂不堪的身体,凭什么妄想突破最后一层炎冕!?

  

   这个顽强的让人憎恨的敌人终于完全激发了怪物的杀意,新一轮的火焰攻击密密麻麻地生成在瓦伊凡少女的四面八方,无数的火球和矛头都对准着正中心那个再也无力抵挡的身影。

  

   瓦伊凡少女嘴角流下一丝血液,随后颤抖着勾了起来。

   终于………到达这里了。

   到达这个最后一层炎冕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么接下来——就该完成自己的,最后一个使命了。

  

  

   面对着无法突破的绝壁,面对着四面八方的攻击。

   风笛丢下手中的盾牌,无视着残废的左手,猛地将右手向身后伸出。

  

   随后,瓦伊凡少女右手所处的空间,诡异地“扭曲”了。

   似是有什么不该存在于那里的东西,要强行突破空间的桎梏,破茧而出一般。

   这种扭曲只持续了一瞬,然后————

  

  

   ————宛若本来就存在于此一样,一杆破城矛,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半空中,然后被少女的右手狠狠握住。

  

  

   先锋,是队伍里最先接敌的士兵。

   他们往往最先踏入战场,最先吸引敌人的火力,最先找到可以进攻的突破口,排除障碍,引导大部队跟进。

   先锋的使命是,为队友开·拓·道·路。

  

  

   风笛微微后仰的身体仿佛一张被拉满到极限的弓,伴随着左腿的猛然发力,腿,腰,肩膀,手臂,手腕,爆发力瞬间传遍瓦伊凡少女的全身,最后尽数被那杆破城矛吸收,化作一击迅猛的突刺。

  

  

   维多利亚军用破城矛最引以为傲的是它的闭膛连发模式,利用枪身中弹药爆发产生的冲击力,实现瞬间的三连击,贯穿力足以击穿钢制的城墙。

   风笛的破城矛在正式入职罗德岛后就进行了改装,去除了绝大部分弹药,降低了危险性,本应不再具有之前那种恐怖的破坏力。

   但是瓦伊凡少女从枪身上传来的阵阵高温可以感觉到,现在自己打出的这一记闭膛连发,将会有着自己入伍生涯中最强的威力。

  

   从破城矛上用来散热的孔洞中,散佚出了一缕缕,猩·红·的·火·焰。

  

   自己并不知道这股火焰是什么,也不知道博士是如何变戏法一样将它们生成出来,并且尽数压缩凝聚到自己的破城矛中。

   博士只告诉自己,这是他能给自己准备的最强一击,无论是用来开拓道路,还是用来逃离,都一定能达到目标。

   白发男人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犹豫再三之后叮嘱到,一切以存活下来为最优先,如果遇到无法完成任务的情况,就用这份力量脱离战场。

  

   他不希望自己把生命押上去,就算这股力量能够突破一切障碍,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在生死的交叉口选择生还的那一边。

  

   但是,博士,你有你的希望,我有我的选择。

  

   瓦伊凡少女几乎是被破城矛带着向前方突进,她全身所有能压榨出的力量都已经灌入了这把武器中。她押上了自己能押上的一切。她选择开拓这最后一条道路。

  

   破城矛的前端在行进途中猛地收缩,这是即将爆发的前兆,此时矛头中储存的力量正被压缩到极限,当那股力量彻底释放的时候,整个矛头会在一瞬间突进两次,再加上这本来就突刺的一次,三次穿刺足以击垮任何障碍。

  

   风笛感受着手中武器的兴奋,庞大的能量让武器的负荷也到达了极限,或许这一击过后这把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就要解体了;但是风笛一点也不会感到失落,因为就在今天,就在此刻,自己将和它一起击穿一名德拉科的最强护盾,还有比这更能让一个先锋和她的武器感到骄傲的事情吗?

  

   博士,我做到了哦。

   我为她,为你们,开辟了道路。

   我为自己骄傲,你也……会为我骄傲吗?

  

   破城矛的矛头猛地撞在最后一层炎冕的表面。

   几乎在第一次撞击的同时,后续的两段爆发就接踵而至。

   猩红色的火焰如同终于挣脱了封印的恶魔,狞笑着从矛头中喷涌而出,顺着枪身一鼓作气轰击在紫色的炎冕上。

   纯粹的力量,毁灭的气息,象征着破坏,也只象征着破坏的火。

   位于所有德拉科顶点的火,暴君的火,如今伴随着这一记响亮的突刺,暴虐地撕咬着面前着羸弱的紫色火焰。

  

   紫色的德拉科只是呆呆看着这一切,它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从那根破城矛突兀出现的一瞬间,自己体内的那股邪火就仿佛产生共鸣一样,疯狂躁动起来。

   猩红火焰的反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体内的法力全部都用来压制这股疯狂的火焰,就连维持住炎冕都已经是极限,空中的攻击自然也无力再维持。

  

   德拉科不用看都知道那根破城矛里蕴含着什么。

   塔露拉的火,曾经将自己贯穿的火,也是现如今即将把最后一层炎冕贯穿的火。

   被那股猩红色的,饱含破灭气息的火焰灼烧的感觉历历在目,那股刻进骨髓身处的痛苦与畏惧穿透了层层记忆,直达堆叠灵魂的深处。

   为什么那根破城矛会凭空出现?

   为什么那个龙女的火焰会在这里?

   为什么那些蝼蚁直到最后都仿佛有着数不清的手牌?

   为什么——自己又一次,输给了那个暴君?

   自己的骄傲,自己对力量的自信,在这一把将自己蹂躏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火焰目前,尽数破碎;高高在上的姿态在这一瞬间跌落谷底,怪物带着众多的不解,等待着决定性的一刻到来。

  

   破城矛旋转着啃入了炎冕的表面,猩红的火焰仿佛找到突破口一样从那个细小的缺口涌入。

   毁灭的火凶残地蹂躏着这个擅使歪门邪道的同类,用单纯的力量将它死死压制。

   红色火焰转瞬间就在炎冕表面腐蚀出一块庞大的缺口,而继承了毁灭力量的破城矛又将这个缺口撕扯得更加狰狞。

  

   红发瓦伊凡将全身的力量,全身的血液,全身的意志尽数注入这一击。

   紫色德拉科品味着这股久违的恐惧,再也没有战斗的勇气,只能呆立在原地。

  

  

   勇敢能够击溃邪恶。

  

  

   半毁的破城矛从炎冕的另一侧冲出,破开一条贯穿前后的裂缝。

   猩红的火焰如同恶龙一般顺着这条裂缝,将整个防壁一把撕烂。

   不同于前两次声势浩大的爆炸,仿佛雪花在阳光中消融一般,最后一层炎冕化为虚无。

  

   紫色的德拉科就这么失去了所有防御手段,伫立在瓦伊凡的面前一米远的地方。

   两人之间的道路,再无阻碍。

  

  

   ——————

  

   ——————

  

   绿色的结界内,通过法术的特殊调整,外面的人看不清内部的情况,但是里面的人却可以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览无余。

  

   风笛在外面的战斗惊心动魄,里面的所有人也都没有干看着。

  

   白发的男人一只手掌贴在翠绿的结界上,维持着圣域的展开,这才能够抵挡住不断进攻的紫色火焰,保证了内部人员的安全。

  

   苇草靠在石壁上全神贯注地凝聚身体里的法力,之前那一记从圣域中爆发的突击将她的火焰消耗了将近三分之一,剩下的火焰中,一半分别进入了受伤的蔓德拉和号角体内,全力催动她们的身体活性,治愈着伤势;另一半则是犹如一层甲胄一般附着在风笛身上,在刚刚的战斗中一直抵消着紫色火焰的侵蚀。

  

   风笛并不能操纵这些火焰,所以实际上火焰的操纵是完全由苇草完成的,她在瓦伊凡少女战斗的同时,调整着橙黄色火焰的流动,帮助她最有效率地挡下袭来的攻击。

  

   萨卡兹精英干员则是将自己空间转移的范围开展到极限,暗地里对风笛进行着支援;那些德拉科的炎冕过于恐怖,甚至扰乱了周围的法术流动,所以Misery不能将空间转移的范围延展到炎冕之后,只能用法术悄悄将一些从死角飞向风笛的火焰扰乱,让它们错失目标。

  

   这样的安排,是博士在综合了所有已知情报,分析了我方战力和敌方战力的差距之后,得出的最好的战术。

  

   明面上,能够抵消紫色火焰影响,并且拥有击杀敌人能力的,只有苇草;但是苇草自己也表示刚刚解开封印的源石技艺并不纯熟,正面对抗是无法与深池“领袖”抗衡的。

  

   那么想要取胜,只有剑走偏锋。

  

   必须在对方最没有防备,最心慌意乱,最手足无措的时候,将最锋利的刀刃插进它的要害。

  

   博士,是堡垒,是守住阵线的防壁,必须由他防御住源源不断的攻击,保住队伍存活的希望。

   风笛,是先锋,必须由攻坚能力最出众的她,借助众人的帮助支援,撬开敌人坚固的防御,击碎那三层Misery的空间法术无法穿透的炎冕,将敌人赤裸裸暴露在面前。

   Misery,是刺客,刺客必须学会隐忍,隐忍到最佳的时机,然后将手中的利刃送到该去的地方。

   而苇草,就是那柄利刃,她将在风笛完成使命之后,被空间法术移动到敌人的零距离处,只有这样,才能在敌我巨大的实力差距之下,找到一丝取胜的可能!

  

   苇草猛地睁开眼镜,就在刚才她已经将自己附着在风笛身上的所有火焰都集中在长枪的枪尖,随后在炎冕内部一齐爆发;她知道第二层炎冕已经突破,但是此时风笛身上的所有生灵火花也消耗殆尽,在无法后续补充的情况下,瓦伊凡少女此时可以说是毫无防御手段。

  

   虽然几乎是第二层炎冕被破坏而爆炸的瞬间,Misery就甩手将号角那面半毁的盾牌传送到了风笛身前,帮她挡下了最猛烈的一波爆发,但是那块废铁是不可能在那漫天紫火之下保护住肉体凡胎的瓦伊凡的。

  

   苇草银牙紧咬嘴唇,她知道正面对抗“姐姐”是最危险的任务,这项任务本来该由自己完成,但是为了保证自己能以完全状态使出最后的杀手锏,风笛毅然承担了在前方开路的工作。

  

   “没事,我们俩的体型没有什么差别,你使用的那一套枪术是一种维多利亚军队枪术的变体,我也能够用的七七八八,再加上你的火焰的遮掩,肯定能让那个怪物弄混!”

   “拉芙希妮,你有你的战斗,我也有我的战斗。我来开路,你来杀敌,我们俩的使命同样重要,所以不用对我感到抱歉。”

   “相信我,我一定能将那家伙的所有外壳都剥下来!既然队长和蔓德拉都豁出性命来战斗了,那我也不能退缩,否则以后还怎么面对她们两个!”

  

   回想着瓦伊凡出发前,伴随着无畏笑容吐出的话语,苇草的嘴角苦涩的弯起,她知道风笛的倔强和不屈,但是在油尽灯枯的现在,德拉科少女还是希望这个乐观开朗的队友能够优先考虑生存,那层最为严峻的第三层炎冕,就交由自己来打破。

  

   就在苇草抬头想要开口让Misery将自己传送出去的时候,维持结界的白发男人突然脸色一紧,在他耳朵上的通讯器里的声音结束后,博士咬了咬牙,将另一只手上一直握住的破城矛递给待命的萨卡兹精英干员。

  

   “Misery,待会听我命令,把这个传送到风笛手中………她要去击破最后一层炎冕。”

   “苇草,集中精神,等结界破坏的时候,你就要被传送到距离敌人触手可及的地方了,你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压制住对方,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听见男人近乎冷酷的命令,看见他紧紧握住的拳头,苇草的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是风笛的选择,她选择用自己的生命去搏一搏那个机会,所以博士尊重她,并将最强的武器交到她的手中。

   那么,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尊重她,并且做好准备,把握住唯一的机会。

  

   ——————

  

   ——————

  

   直到感受到自己召唤的最后一层炎冕也消失殆尽,怪物才猛地回过神,方才被那股狂暴力量震撼的心神重新集中。

   不用多说她也知道了现在的状况,自己的防御终究是被击破了,虽说再给她一些时间也可以重新制造出炎冕,但是眼下这段空白期自己显然失去了任何防御手段。

   如果是在短短数秒前,紫色德拉科还有信心,就算不依赖炎冕的防御,自己也能单靠这蛮横的源石技艺压垮对方;但是那昙花一现的猩红火焰则是将她心中的傲气完全打碎,自己如果再次跟这个火焰的主人碰上,最后的结果毫无疑问是落败!

  

   心思急转间,怪物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撤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那个绿色结界里毫无疑问有着足以击杀自己的力量,它可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硬碰硬!

   紫绀色的瞳孔不甘地盯着那团仍然平静的绿色结界,怪物心中一阵烦躁:本来唾手可得的东西就在眼前,而自己不得不暂避锋芒,待到来日拉芙希妮彻底掌握生灵火花,再要吞噬起来就棘手很多了。

  

   深呼吸一口,对死亡的恐惧还是战胜了心中的不甘,怪物砸了咂舌,催动源石技艺在脚下凝结出紫色的火焰,就要腾空离去。

   就要浮空而起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用尽全身力气,宛如一块破布一样瘫倒在地上的瓦伊凡,怪物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就是这个家伙,隐瞒了身份,利用了自己心里微弱的自负和轻敌,借着拉芙希妮的外表让自己产生了误判,最后配合重重匪夷所思的手段,居然奇迹般的硬生生击碎了自己三层炎冕。

   想到这里,紫色德拉科凶残一笑,随手搓出了一个火团,甩向毫无反抗能力的风笛:“我很敬佩你的勇敢,但是既然坏了我的好事,那就用死来缓解我的愤怒吧!”

  

   虽然没能达到目标,但是杀掉眼前的瓦伊凡,无疑能够在拉芙希妮的心灵上砍下深重的一刀,这种心伤最难治愈,或许会让她痛苦很久。

  

   从炎冕破碎到德拉科暴起杀人,前后不过数秒。

   结界内的众人,自然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从风笛无畏的冲锋,到她将那把燃烧着猩红火焰的破城矛刺进炎冕,最后到她力竭倒下。

   三人都知道,这是勇敢的瓦伊凡少女近乎用生命换来的成果。

  

   而此时怪物手中燃起的火球,则是让他们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没想到,对方这么短时间就做出了逃跑的决策,并且在逃走前选择先杀掉没有抵抗能力的风笛。

  

   Misery的远距离传送还差十几秒才能完成,传送一个活人需要的集中力和法力都与传送武器天差地别,就算看着那颗火球逐渐成型,萨卡兹精英干员也只能咬紧牙关。

  

   白发男人此时也濒临极限,长时间使用圣域,再加上中途用反重力对风笛做出支援,还有最后操纵这股附着在破城矛上的龙火爆发,都已经将他的生命力压榨到极限;忍受着仿佛身体被一寸寸撕裂的剧痛,还有那股从心脏蔓延开来的炙热灼烧感,男人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那颗火球从龙女手中飘离,飞向瘫倒在地的风笛。

  

   苇草此时已经近乎绝望;牺牲朋友换来的胜利是如此沉重且苦涩,背负着使出致命一击的她不能任由感情驱使自己的思考,只能等待着自己被传送的瞬间;泪水从少女漂亮的脸庞上滑下,她甚至不敢去看风笛死亡的瞬间。

  

  

   代表着死亡的火焰缓缓飞向昏迷的风笛,在这令人绝望的距离之下,没有人有余力做出救援。

  

   白发男人拼命压制伤势,Misery几乎吐血地催动法术,苇草痛苦地握紧双拳。

  

   但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阻止那颗火球的命中————

  

  

  

  

   ——————直到第四道法术的波动,突兀地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产生。

  

  

   “王八蛋……我绝不允许……你再伤害我的队友一根头发!!!”

  

   黑色的菲林艰难地抬起手臂,手心中黄色光芒瞬间闪耀。

  

  

   天赋异禀的术士,无论是法力总量,还是施法距离,甚至是施法速度,都会异于常人。

   紫色的德拉科生前无疑是一个天赋异禀的术士,所以她的火焰施展的又准又快。

   但是一直咬着牙刻苦努力,一步一步从地狱中爬出的蔓德拉,天赋丝毫不亚于它。

  

   青黑色的石盾旋转着从虚空中生成,坚持不懈的训练让这个步骤在菲林少女手中熟练到了极致,不需要任何媒介的源石造物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迅速膨胀,随后与慢了一步的火球猛地相撞。

  

   爆炸产生的冲击将风笛的身体掀飞出去,但是显然没有危及到她的生命。

   紫色德拉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阵法术波动就从她的脚底传来。

   意识到危机的临近,怪物再不敢逗留,马上就要催动火焰腾飞,但是在这个瞬间,在单纯对施法速度的比拼上,它输给了那个被它视为蝼蚁的少女。

  

   青黑色的岩枪从地底射出,自下而上刺穿了德拉科的右腿,在刺中的瞬间,无数细小的岩石仿佛树木扎根一般,在那白皙的大腿中迅速分散伸展,直到如同一只手一样将这条腿牢牢拴住为止。

  

   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这一招毫无疑问拖住了紫色德拉科撤退的脚步,右腿被束缚的她再也不能升高身体的高度,就那么被拉扯在了地面。

  

  

  

   “拉芙希妮……去吧。由你来……了结这一切。”

   刚刚从重伤昏迷中苏醒,又瞬间施展两次法术的蔓德拉也终于支撑不住,散发着光芒的手掌垂下,只能喘息着对待机的苇草吐出几个字节。

   “交给我吧。”

   面对着无惧牺牲的风笛,面对着拼尽全力的博士,面对着直到最后还在鼓励自己的蔓德拉,苇草轻轻点了点头,迅速擦去脸上的泪水,湿润的眼睛里只剩下坚毅。

  

  

  

   怪物感受着那根穿透自己腿部的岩枪,看着那面挡下自己攻击的石盾,一股暴戾的情绪兀自蔓延上来,一张坚定的面孔仿佛浮现在自己眼前;就是那张脸的主人,拖延了自己不少时间,面对自己的攻击丝毫不惧,甚至铤而走险一度砍下了自己的头颅,而又在这最后关头接连阻拦自己。

   “蔓德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涌上心头的暴怒让怪物大声咆哮着叫出了这个满怀恨意的名字,这个瞬间,它恨不得将那个碍事的黑色菲林碎尸万段。

  

   但是,还没来得及从愤怒中回过神,从它身后几乎零距离处传来的奇怪波动就让它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它依稀记得——刚才那杆危险的破城矛,就是在这股波动之后,凭空出现在那个瓦伊凡手中的。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紫色德拉科立马凝聚火焰试图破坏那根连接地面的岩枪。

  

   然而,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却比它的火焰先一步到来。

   感受到这股出现在自己零距离之处的,散发着强烈生机的气息,紫色德拉科的大脑出现了一瞬的宕机。

  

   接着,一双柔荑从它的身后伸出,环抱在这具躯体的腰间,清冷的声音,也在它耳边响起:

   “深池,都结束了。”

  

   曾经日思夜想,想要吞噬掉的她。

   “她”的妹妹,血脉相连的德拉科,名叫拉芙希妮的少女,就这么从背后静静抱着这具躯体。

   少女的身体在怪物看来如同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炉,所有的生机,所有的法力都被全部调动起来,作为燃料,作为柴薪。

   怪物感觉得到,这具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躯体中,凝聚着多么庞大的力量,那是一个年轻红龙可以容纳的力量的极限。

   这个状态下的苇草甚至连走几步都很困难,只要自己能和她拉开一点距离,只要有一点距离,她就只能束手无策地留在原地。

   然而它和她之间的距离连一步都不到。

   代号叫苇草的少女现如今就是一个火炉,一个炸弹;积蓄到极点的火焰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尽数喷发,然后零距离地命中怀里的“姐姐”。

  

   荒野上,两个长相几乎完全一致的少女抱在一起。

   从刚才起一直喧嚣的风此时也安静下来。

   只能听到其中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而另一个人知道,死亡终究是赶上它了。

  

   直到现在它才发觉,之前爆发的一系列战斗,原来就是为了这个瞬间。

   拼死战斗的瓦伊凡,一直坚持的结界,刻意制造的误判,数不胜数的小手段。

   原来都是为了撬开自己的所有防御,然后用这把最锋利的刀,割开自己的喉咙。

   早已死去的怪物,破天荒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不要………”沙哑的嗓音颤抖着发出,死亡的脚步终究是踏碎了它最后的心理防线。

  

   环抱在腰间的双臂慢慢发力,清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温柔无比的嗓音,在怪物听来,却宛如通往地狱的丧钟:

   “姐姐,我来带你回家了。”

  

  

   曾经怯懦的少女微微一笑。

   压抑许久的橙黄色火焰得到允许,安静地从她身体里喷涌而出。

   只用了一瞬间,烈焰就刺破长空,仿佛整片天都要被点燃。

  

  

   ————————

  

   ————————

  

   苇草走在一条路上。

   一条稀松平常,在乡下的小镇里随处可见的土路。

   道路坑坑洼洼,路旁的青草堆里时不时钻出来一两朵小花。

   甚至连护栏都没有,走在路上左右看去,一览无余。

  

   道路前方,是紫色的黑暗;沉重,冰冷,让人窒息。

   随着德拉科少女的前进,这股凝实的黑暗却被橙黄色的火焰缓缓点燃,烧灼,消散。

   少女走一步,黑暗就消散一步,少女身前是看不清的混沌,少女身后是金色的火。

  

   随着黑暗的消散,很多东西都飘了出来,在少女身边打着旋,又高高飞起,最后不见。

   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一些黑色气团,就像棉花糖在煤堆里打了个滚一样。

   它们悲叹着,哭泣着,咆哮着,哀嚎着。

   也有一部分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极少数几个,会发出仿佛解脱的叹息,最后在少女耳边留下一句小声的谢谢。

   最后它们都慢慢消散在空气中,化作一缕紫色的火苗,接着熄灭。

  

   不管它们从哪来,如何来到这里。

   不管它们在最后一刻都抱着什么样的感情,许下什么样的愿望。

   不管它们被迫留在这个地方,滞留了多久。

   到最后,至少,它们还是去往了该去的地方。

  

   带来橙黄色火焰的德拉科少女并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它们。

   它们凭借着一点碎片,互相吸引,然后拼凑在一起,最后发展成了这样的庞然大物。

   或许只是死前的一道执念,或许是头脑中最后闪回的记忆,或许是对杀死自己的敌人的刻骨仇恨;这样的一些东西被残留了下来,最后沉淀,积累,崩塌,最终无可救药。

   应该恨它们,少女想,是它们侵蚀了姐姐的内心,用它们的意志扭转了姐姐的思想,最后把姐姐慢慢变成另一个人。

   但是说到底,它们的存在也是姐姐源石技艺的结果;玩弄灵魂,触碰禁忌,就一定避免不了被禁忌触碰。

   所以少女只是看着自己的火焰一点点将它们灼烧,净化,同时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它们都能有个安稳的归宿。

  

   再继续前行,随着黑暗一起飘散出来的,除开那些黑色的气团,还多了许多白色的光点。

   白色的光点非常安静乖巧,就那么轻飘飘地浮在少女身体周围,哪也不去。

   少女愣了愣,随后用手小心地触碰了其中一个光点。

  

   一阵强光过后,少女看见了姐姐。

   姐姐在深池的战场上,舞动着长枪,刺穿了迎面而来的敌军的胸膛。

   甩掉枪尖上附着的血液,紫色的德拉科喘了口气,环顾战场。

   随后用耳朵上的通讯器下达了几个指令,然后冲进下一个战圈。

   到此为此,又是一阵强光,少女发现自己还是在那条小路上,手掌心里多了一块白色的碎块。

  

   少女有些了然,隐约间弄明白了光点和碎片是什么。

   于是她继续往前走,越来越多的光点环绕在她身边,她也不厌其烦地一个一个触碰。

   每触碰一次,少女都会看见一些姐姐的事情,手掌心的碎块也会大上一圈。

  

   光点里的记忆似乎有着某种规律:

   从一开始战场上的挥枪杀敌。

   到与各路贵族的唇枪舌战。

   再到跟手下心腹的交谈。

   最后到某个平平无奇的训练场里,两名一模一样的德拉科正在实战训练。

  

   少女看见姐姐躲在门后,盯着忍痛包扎双手的妹妹,姐妹俩都是满脸泪水。

   少女看见姐姐第一次在实战训练中被妹妹用枪指住要害,嘴角却带着笑意。

   少女看见姐姐为趴在桌上睡着的妹妹披上毯子,桌子上是姐姐熬夜整理的笔记。

   少女看见姐姐抱着被火焰折磨地痛不欲生的妹妹,漂亮的脸皱成一团,仿佛痛的是她。

   少女看见姐姐站在讲台下的阴影里,听完了妹妹的第一次演讲,随后带头鼓掌。

  

   再往前。

  

   少女看见荒野上,尚且幼小的姐妹俩一点点走着,仿佛脚下的路永远没有尽头。

   姐姐费尽心思捉到了一只羽兽,一身衣服也被泥土和树枝弄得破破烂烂。

   姐妹俩不熟练地将羽兽除毛清理,就那么简单的烤制了几下,就吃的满嘴流油。

   晚上,在小溪里洗完澡后,两个女孩躺在草地上,数着天上的星星,就那么睡去。

  

   再往前。

  

   幼小的姐妹俩,笑着坐在餐桌上,等待着厨房里的妈妈端上美味的佳肴,工作一天的爸爸满足地喝着麦酒,烤肉的香气充满了餐厅的每一个角落。

   妹妹拿着刀叉两眼放光,姐姐看着傻里傻气的妹妹,轻轻笑出了声。

  

   光点越来越少,碎片越来越大。

   脚步一点点往前,道路一点点减少。

   到最后,眼前只剩下一个最大最亮的光点,散发着一阵温柔的气息,仿佛只要看着它就能幸福得笑出来。

   少女颤抖着触碰光点。

   午后的窗台边。,爸爸在花园里忙活,妈妈在厨房里烹饪点心,姐姐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拿着最喜欢的书本,看着睡在自己腿上的妹妹,嘴角的微笑溶解在温暖的空气里。

  

   少女停下脚步。

   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光点。

   手上的碎片终于拼凑完整,是一颗白色的心脏。

  

   最后剩下的一片黑暗被火焰燃尽,一个白色的气团仿佛刚刚睡醒一般飘散出来,慢悠悠地飞上飞下,然后悬停在少女眼前。

   它似乎在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虽然它只是一个气团,但是少女能感觉到它的视线。

   它上下看了少女好几次,似乎惊讶少女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又似乎在检查少女有没有被饿瘦了。

  

   它似乎看多少次也看不腻。

   但是总是要离开的。

  

   白色气团身体一沉,坠到了少女的手掌心,包裹住那颗白色的心脏。

   霎时间,刺目的白光从少女手心发出。

   少女不得不闭上眼睛,她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消散,就连自己脚下的小土路也在一寸一寸崩解。

   少女知道消散的不只是这些,她一路上走来看见的一切,都在这白光中缓缓消失。

   战场,宴会厅,训练场,图书室,演讲台,荒野,小溪,餐桌,窗台的午后。

   在安静的白光里,姐姐的世界迎来了终结。

  

   最后,少女感觉到自己也在消散,橙黄色的火焰一阵收缩,自己已经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少女颓然垂下双臂,浑身都卸了劲,就那么站在原地,等待着自己完全消散的一刻。

   突然,少女感觉有什么人抱住了自己。

   一股十分怀念的,带着香味的柔软。

   那个人将嘴唇凑到少女耳边,像是用最后的力气,努力说出了两句话。

  

   “对不起。”

   “谢谢。”

  

   熟悉的柔软转瞬即逝。

   少女疯了似的睁开双眼,不顾白光的刺痛,双手不断乱抓,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在被白色光芒照耀的什么也看不清的前方,好像有什么人对自己微笑着。

  

   ————————

  

   ————————

  

   刺破天穹的光柱缓缓消散,出人意料地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光柱慢慢收缩,变成一根长杆,再变成一根细丝,最后悄悄熄灭。

   地面上,光柱升起的地方,两名少女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抱在一起。

  

   紫色的火焰,一点点从前方的德拉科脚下燃起,然后向上蔓延。

   伴随着火焰的蔓延,紫色德拉克的身体也一点点化为灰烬。

   从双脚,到腿部,再到被搂住的腰,胸膛,带有狰狞伤痕的脖颈。

   灰烬伴随着紫色的火焰,被终于苏醒过来的微风一并卷起,带往遥远的高处。

  

   身后的少女一直维持着搂抱的姿势,紫色的火焰途径她的双手,却没有伤到她分毫。

  

   少女早已泪流满面。

  

   当最后一丝象征着姐姐的灰烬被风带走。

   这个世界上再不存在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紫色德拉科。

   拉芙希妮终于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弯下腰,将头深深埋下。

   她双手死死捂住嘴巴,泪水滑过她白皙的手背,然后滴落在地上,渗进泥土里。

  

   细小的呜咽从少女的指缝中漏出,于是她死死咬住牙齿。

   她不敢哭出声,因为如果哭声被姐姐听见了,她会担心的。

   至少,要让姐姐安心地,不带任何负担地离开。

   德拉科少女浑身颤抖,手指几乎要将脸颊抓破。

   少女的眼泪流个不停,身前的土地上,深沉的褐色逐渐晕开。

   沉默的荒野上,只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

  

   ————————

  

   看着视线远处那终于消散的火焰,博士终于舒了一口气,停止了圣域的维持。

   拜苇草的火焰所赐,蔓德拉已经苏醒,号角也脱离了危险。这种火焰相当于提前透支生命力来紧急治疗伤口,虽然表面上的伤都治好了,但是这两姑娘估计还要全身无力地在病床上躺上个把月才能恢复,毕竟是近乎起死回生的治疗,这点副作用也能接受吧。

   Misery已经带着急救用具去风笛那里了,她应该是当下受伤最重的,不过有苇草在旁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瓦伊凡的身体素质有目共睹,加上苇草的生灵火花,估计还是恢复最快的那一个,这次真的辛苦她了,回头帮她打理一下土豆田当作犒劳吧。

   苇草看样子应该是解开心结了,深池的影响已经不会再困扰她了,在这之后她应该能走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吧;不管是凭借强大的源石技艺当一个战士,还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成为一个诗人,都很适合她,都很好。

   琴柳应该已经跟后续支援部队汇合了,现在估计正按照自己留下的信号坐标赶往这里,等到后续支援部队到达,医疗小组就能全面对伤员进行治疗,现场的处理也有人手了;再之后,跟米诺斯官方和维多利亚皇室对接一下,说明一下这次意外事件的具体经过,应该就能够有一个完善的收尾了。

  

   挺好的,面对着实力天差地别的对手,虽然大多挂了彩,但是还是在没有减员的情况下取得了胜利。

  

   白发男人转过头,看向已经苏醒过来的黑色菲林。

  

   蔓德拉好不容易在背后造起了一个石墩,让自己几乎失去知觉的上半身坐起来。

  

   菲林少女脸上写满疲惫,但还是露出一个醉人的微笑。

   瘦小的身体被包裹在不属于她的,宽大的外套里,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男人知道,她是这些人里最努力的那一个。

   她在没有救援的情况下,独自一人硬生生拖住了那个可怕的对手,在让人绝望的攻击中还努力寻找着胜利的道路。

   蔓德拉一直没有放弃,一直没有认输。

   她一直在前进,一直在战斗,不仅仅是跟深池的阴影,也是跟过去的自己。

  

   看着女孩的笑脸,男人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表扬她一下。

   毕竟她这么努力了,什么样的表扬也不为过。

   满足她一个愿望吧,男人想着,不管是什么愿望,都要满足她。

   没有加上前提,也就意味着,不管少女向男人索取什么,他都愿意给。

   至于现在,男人想要走过去,蹲下身子,摸摸少女的头。

   就如同以往,每一次少女取得了小小的成功时,男人也会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于是男人眼含笑意,直起身子,向着微笑的菲林少女踏出一步。

  

  

  

   然后下一秒,视线突然快速下降,最后在一阵震动之后,静止不动。

  

   眼前是几乎贴着脸的地面。

  

   看样子好像是迈步子的时候摔了一跤,现在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了。

  

   男人有些奇怪,难道是自己坐久了,腿麻了,所以一个没站稳才跌了一跤?

   在这种时候出这种岔子,也太丢人了。

   尤其是在喜欢自己的女孩眼前。

   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孩眼前。

   所以他努力想要爬起来,双手撑住地面,腰部发力,想要带动腿部站立起来。

  

   但是他发现自己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回过头,看见自己的双腿好端端的,一个不差。

   心里一阵疑惑。

   男人又低头看向眼前的地面,不断有猩红色的液体滴落下来,在地上汇成一滩小小的血泊。

   通过血泊,男人发现自己的额头摔破了,血液从那里不断流出,最后落到地面上。

   明明腿是完好的,为什么没有知觉?

   明明已经发觉自己摔伤了,疼痛为什么迟迟不来?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视线再次下滑,眼前的地面突然向他逼近,随后迎来第二次震动。

  

   原来手也感觉不到了,所以支撑上半身的手臂软倒,脑袋也第二次摔到地面上。

   耳朵嗡嗡的,可能是脑袋撞到地面导致的吧?周围好像有人在喊着什么,但是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努力抬起头,依稀看向声音的来源,看见了菲林少女哭花了的脸。

   蔓德拉已经跌在地面上,努力对自己伸出手,但是无力的身体没法支撑她向自己靠近。

   菲林少女满脸绝望,鼻涕眼泪混作一团,把那张好看的脸弄的一团糟。

   今天是第二次看见她哭了啊。

  

   别哭啊,我马上就起来,马上。

   等我稍微缓一缓,感觉一下我的双手和双脚,然后肯定就能马上站起来。

   为什么觉得有点冷,现在明明是正午啊?

  

   耳边好吵,像是有人在用力擂鼓一样,咚咚咚的声音仿佛响在脑子里。

   那是我的心跳声吗?小声一点啊,我都听不清她在喊些什么了。

   糟了,好像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她哭的更厉害了。

   怎么会这么冷?好像双手双脚都被放在麦哲伦的无人机下面一样。

  

   先告诉她我没事吧,不然看着她哭成这样我也心疼。

   尝试振动嗓子发出点声音,但是才发现连舌头和喉咙都感觉不到了。

   算了,不能说话就不能说话吧,至少对她笑一笑也可以,这样或许她就不会哭了。

   慢慢地,慢慢的把嘴角弯起来——可恶,这么小的动作都做不到吗?

   现在冷的有点像那场战斗了,像那个白兔子的体温。

  

   视野突然染上一抹红色,液体流过脸颊的感觉清晰地传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里一起流了出来。

   自己应该知道那些是什么。

   越来越冷了。

  

   好安静啊,只有心跳声还在响,我能听到的只有这个声音了。

   现在已经整个身体都感觉不到了。

   别哭了,但是视野越来越暗了,暗到连你的哭脸都要看不清了。

   好冷啊。

  

   心跳声越来越慢了,等它都停下了,那就真的安静了吧。

  

  

  

  

  

   要死了吗。

  

  

  

  

  

   啊,倒也能理解。

  

   一路上全力赶路,再加上刚刚风笛战斗中的支援。

   一共27次反重力。

  

   救下蔓德拉的那一次,再加上战斗中一直抵御着紫色火焰的攻击。

   维持了12分钟的圣域。

  

   对蔓德拉和号角的紧急治疗。

  

   支援时使用的精神操纵。

  

   还有虽然是最小限度调用,但是还是进行了积蓄与爆发两个过程的,德拉科的火。

  

   看来这次是真的过火了啊。

   生命力耗尽之后,本以为会疼到没法忍受来着。

   结果最后是这样,失去全部感觉,没想到还蛮仁慈的。

  

   这么说起来,就算谋划了这么多,绞尽脑汁地去战斗过了,甚至还让风笛负伤了。

   结果要是只论最后的得失,似乎跟自己一开始的打算没什么差别?

   自己如果也破罐子破摔,全力调用那个龙女的力量去打上一场,说不定风笛也不用受伤。

   反正到最后,自己依然会死。

  

   沦落到现在这样,死在蔓德拉眼前,对她也太残忍了一点。

  

   心跳越来越弱了。

   菲林少女拼了命地往这边一点一点爬过来。

   但是就连她努力的身影也要看不见了。

   帮她实现愿望的事,也办不到了吧。

  

   没想到,在临死的时候,没有什么走马灯。

   只是在想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没有想象中那么混乱。

   没有预料中那么悲伤。

   就这么简单地接受了这一切。

  

   连自己存在的一切都感觉不到了。

   眼睛,鼻子,舌头,耳朵,手,脚,心脏。

   就像被凭空挖去一块一样,只余下空白。

   触觉消失,皮肤被地面上土石划破的疼痛。

   味觉消失,流进嘴里的铁锈味。

   嗅觉消失,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燃烧的气味。

   听觉消失,缠绕在耳边的心跳越来越远。

  

   视觉消失的最后一瞬,刻在视网膜上的,是喜欢的人的脸。

  

  

   因为出发之前就做好了走到最坏一步的觉悟。

   所以事到如今,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还是释怀了。

   虽然不想让蔓德拉看到这些,但也有心无力。

   所以,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最后一丝感官消失。

   意识宛如被丢入漆黑,深沉的液体里。

   下坠,下坠,不断下坠。

   有谁的耳语转瞬即逝。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

   依稀………看见了一个无比遥远,又无比熟悉的面容。

   乌黑的长发,虚幻的微笑。

   温柔的眼睛里倒映出死亡的颜色。

  

  

   ————————

  

   ————————

  

   在哭喊着什么。

   眼泪不断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难看地瘫倒在地。

   拼尽全力向前爬行。

   空虚的身体里榨不出一丝力量。

   用勉强能动弹的手指抠住地面,拖动身体。

   指尖被地面磨破,鲜红将泥土打湿。

   十指连心,但是心更痛。

  

   明明已经全部结束了。

   明明大家马上就可以笑着回去了。

   明明没有人牺牲。

   明明自己的赎罪终于走到了终点。

   明明马上就能抬头挺胸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明明世界刚刚对自己展露慈悲。

   明明未来的路就在眼前。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再次把我丢进深渊呢。

  

   自己在哭喊些什么呢?

   那么难看,那么弱小,那么丑陋地在地面上蠕动。

   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歇斯底里地喊叫。

   有什么用呢。

   最喜欢的人还是要死了。

   自己除了向他一点一点地挪动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那张虽然谈不上帅气,但也是很有魅力的脸。

   鲜血从他的眼睛里,耳朵里,鼻孔里,嘴巴里疯了似的涌出。

   他的瞳孔一点点涣散。

   身体的起伏越来越微弱。

   瘫软的四肢微微抽搐。

   自己见过数不胜数的死亡,对它熟悉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所以很不幸,就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自己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精神已经摇摇欲坠了,脑子好像被扯碎成无数块一样。

   已经要坏掉了,不论是心灵,还是大脑。

   或许只有不断强迫自己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才能避免彻底崩溃。

   ………………

   ………………

   …………………

   …………………啊啊。

  

   不要啊。

   别死啊。

   有人吗,有没有人来救救他啊。

   谁都好啊。

   简妮。

   拉芙希妮。

   Misery老师。

   风笛。

   号角。

   谁都好,谁来都好。

   求求你们了。

   求求你们了………

  

   吐出一口鲜血,从干枯的身体里挤出一点法力。

   身下的泥土托着我向前挪了一步。

   最后一点距离终于被填补,握住了他的手。

   冰冷。

   就跟我的心一样。

  

   这一定是场噩梦。

   等梦醒了,自己肯定会在宿舍的床上。

   然后笑着跟好友打个招呼。

   洗漱完毕之后就能去他的办公室。

   看着他在桌子上忙碌,自己就窝在沙发上。

   手里捧着他刚刚泡好的咖啡。

   享受着只属于自己的幸福。

   一定是这样的,对吧。

  

   最后残余的思考能力也要消失了。

   自己或许就要这么疯掉了吧。

   理智,感情,自我,都随着死去的心一起消失。

   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积攒的一切,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噩梦,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运转到极限的大脑再也支撑不住。

   被疯狂的感情轰炸的意识不堪重负。

   眩晕感拉扯着自己的眼皮一点点合拢。

   彻底昏迷的前一秒,依稀看见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身影。

   陌生的黑发女性,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漆黑的眸子仿佛没有尽头。

   她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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