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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番外)黎朝X章戊

无法逃脱 培根兔肉卷 17719 2024-03-03 19:14

  第一次遇见章戊是在小学的时候。

  那个时候黎朝还是个小平头,明明是个小学生,整个周末的时间却都要呆在培训机构里,语文数学英语,小提琴书法绘画,每个培训班轮轴上。

  他是每个家长口中的好孩子,全才的神童,可是没有人知道,黎朝最大的愿望只是想在某个周末可以拥有自己的时间,可以出门和朋友一起玩罢了。

  父母从小就对他期望过重,使他不得不早早地对自己严格要求,在学校里成绩从不输任何人,可是艺术方面对他来说,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绘画老师不止一次委婉地对他暗示他似乎不擅长绘画,画出来的东西都像四不像的印象派,黎朝一颗骄傲的小心脏就这么受了挫。

  倒是同班的另一个叫做章戊的,经常被老师表扬,画作也常被拿去参加青少年绘画比赛,还拿过不少奖。

  黎朝托着下巴观察章戊,是个剪着西瓜皮头发的小姑娘,唇红齿白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看在她很可爱的份上,黎朝心想,就原谅她压自己一头这件事了。

  他开始花很多时间偷窥章戊,对方也和他报了一样的奥赛班,可是成绩相当糟糕,总算让黎朝找回一些自信。

  大概女孩子就比较擅长艺术方面吧,他心想。

  黎朝一直很注意章戊那一小撮发尾巴,大概是从出生起就留着的胎毛,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剪,变成了长长一条,像是小尾巴一样垂在身后。

  黎朝以前也留过,不过上了小学就剪掉了,实在是太过幼稚。

  可是章戊留着,却莫名让他觉得很可爱。

  于是黎朝在某个课后鬼迷心窍,把章戊堵在楼梯间里,他说:“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其实知道的,只是故意要这样问,章戊愣了一下,圆圆的黑色眸子看着他:“我叫章戊。”

  她声音轻轻的,黎朝心一动,伸手去摸他身后的发尾巴:“你怎么留着这么长的尾巴?”

  章戊这下反应很大,一下子躲开他的手:“不要碰我的头发。”

  黎朝不高兴了,说:“摸一下怎么了?”

  他变本加厉地去拉扯章戊那一撮长头发,章戊猛地推了黎朝一把,黎朝猝不及防,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章戊像是吓坏了,大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说完抱着书包就跑了,黎朝反应过来的时候章戊人影都没了。

  黎朝觉得自己被女孩子一把推倒在地上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丢脸了,整天阴沉着脸,难得闹脾气说不愿意去绘画班了,妈妈看他实在是没有天赋,也没有强求了。

  黎朝偶尔在奥赛班遇见章戊,对方都沉默地缩在教室的一角,在纸上画画,也不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

  同一个奥赛班的同学说:“章戊啊,他好奇怪的,都不爱说话,而且一旦碰到他,他就要发脾气哦。”

  另一个同学说:“是啊,上次我好好奇他的头发,就想摸一摸,结果他就生气了。”

  “太小肚鸡肠了吧,他。”

  黎朝听得很不高兴,生气道:“她是女孩子啊,你们怎么可以随便碰女孩子?”

  两个同学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大笑起来:“黎朝你太搞笑了!他是男孩子啊!”

  黎朝震惊了。

  男、男孩子?

  黎朝恍恍惚惚的,下课的时候去厕所,正好看见章戊从一个隔间出来,不知道想了什么,黎朝一下子把章戊推进了隔间里,关上了门。

  章戊吓了一跳,看到是黎朝,紧张地问:“你做什么?”

  黎朝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抵着隔间门,看着章戊像极了女孩子一般漂亮的脸,压低声音道:“你……是男生?”

  章戊的脸一下红了,他生气地说:“这里是男厕所,我当然是男生!”

  黎朝说:“我不信!”

  章戊说:“我真的是!”

  黎朝脑海里灵光一闪,他说:“我要看你的小鸡鸡!”

  章戊愣住了,他白皙的脸蛋唰地一下红透了,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裤子,说:“你、凭什么给你看!”

  黎朝被他的表情迷惑了,当时就猛地扑上去,把章戊压在坐便器盖子上,伸手扯他的裤子,章戊几乎要哭了,使劲地推着他:“你滚开!不要碰我!”

  黎朝一下子把他的外裤和内裤都脱了下来,果然看见和自己一样的身体构造,只不过章戊白得过分,那处也白生生的。

  黎朝还伸手碰了一下,喃喃道:“竟然是真的……”

  “呜呜……”章戊用手捂着嘴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黎朝这才觉得不好意思了,赶紧帮他拉上了裤子,道歉道:“对、对不起……”

  章戊呜呜哭着,黎朝这才手足无措起来,他看到章戊哭得红通通的小脸,神使鬼差地捧着他的脸,说:“别哭了……”

  黎朝轻轻地靠上去,亲了亲章戊湿漉漉的眼睛。一瞬间,章戊和黎朝都愣住了。

  章戊张着水雾迷蒙的眼睛都忘了哭,黎朝的脸唰地一下也红了。

  “我、我不是……”黎朝顿时语无伦次,“只是、你不要哭了……”

  章戊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小声说:“你为什么亲我?”

  黎朝脸烫得能煮鸡蛋,他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这时上课铃突然响了,黎朝赶紧说:“上、上课了!”他猛地转身跑了出去。

  上课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连布置的作业是什么都忘了听,问同桌的时候对方还超惊讶:“你竟然没听课!”

  黎朝心里也很不爽,不就是亲了个同性而已嘛,对方在哭,他安慰一下怎么了,干嘛要这么在意啊!

  对,别在意,别在意!

  说着别在意,黎朝还是忍不住偷偷观察着章戊,对方却似乎在躲着他,后来干脆没来绘画班了,黎朝到处找不到人,心里不爽极了,考试的时候都出了失误,数学没考到一百分。

  六年级的时候,全年级分班,黎朝站在新的班级门口看座次表,等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看到前面那个人的背影,西瓜皮短发下,露出一条长长的发尾巴。

  黎朝心里一动,伸手抓住那条发尾巴,前面的人吃痛地转过头来,他们四目相对。

  “章戊……”

  章戊一怔,似乎认出了黎朝,他张了张嘴,说道:“是你……”

  黎朝不爽地皱眉道:“你怎么没去画画了?”

  章戊说:“我转到另外一个地方的绘画班了……”

  黎朝冷哼一声,章戊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说:“你可以放手了吗?”

  黎朝这才松了手,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章戊才说:“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黎朝:“……”

  原来他一直忘记告诉这家伙自己的名字!

  黎朝瞪着他说:“我叫黎朝!黎明的黎,朝阳的朝!”

  章戊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他说:“你的名字……像个小太阳啊。”

  黎·小太阳·朝一怔,脸一下全红了。

  “什、什么小太阳啊,幼、幼稚!”黎朝凶巴巴地说。

  六年级的日子过得很快,两个人成了前后座,黎朝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托着下巴看前面那人长长的发尾巴,有时候伸出手来抓着那条尾巴扯一下,那人就像拉开什么开关一样,气呼呼地转过头来,用那双不同于一般男生的大眼睛瞪他。

  黎朝乐此不疲。

  “喂,你要考什么初中啊?”

  快毕业的时候,黎朝像是不经意地撞了撞章戊的肩膀,对方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经常性地动手动脚感到无可奈何。

  章戊低着头在素描纸上画了几笔,说道:“六中吧。”

  黎朝暗暗记在心里,嘴上说道:“哦,我也去六中啊。”

  六中在市里的初中里是数一数二的,黎朝本来也打算在那里读书的,开学之前通过爸爸那边找了点关系,把自己和章戊调到了一个班上。

  开学那天,章戊刚进教室,就看见黎朝坐在门口的座位上,托着下巴冲他笑。

  章戊一怔,往后退到门外,再次确认了一下班级,才走了进来。

  他说:“黎朝……你也在这个班?”

  黎朝笑着说:“是啊,我们又是同学了。”

  于是章戊又过上了被黎朝抓着发尾巴逗弄的日子,本来他是挺讨厌自己那条幼稚的发尾巴的,但是妈妈一直不让他剪掉。

  有一天章戊终于忍不住问黎朝:“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拉我的头发啊。”

  黎朝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很可爱啊。”

  章戊一怔,扭过了头,黎朝拉着他的发尾,夹在手指间,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他说:“章戊,你的耳朵都红了哦。”

  章戊气急败坏地说:“不、不要你管!”

  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心思萌动的时候。

  大胆的同学已经开始谈起了恋爱,而黎朝这种家庭背景过硬,成绩优秀,在一堆长满了青春痘的男生中间愈发显得高大帅气的男生,更是成了一堆女生的暗恋对象。

  偏偏黎朝这人,打篮球的时候衣服扔给场边的章戊拿着,矿泉水也只喝章戊递过来的,就连情人节还缠着章戊要友情巧克力,于是女生们就打上了章戊的主意。

  章戊这人长得秀气,性子也软,和女生说话的时候都会脸红。徐娅萌找上他,还只是打了个招呼,他就窘迫地手足无措了。

  徐娅萌和他们同班,算是班上公认的美女,她偷偷喜欢黎朝很长时间了,只是黎朝一直对她就像普通同学一样,各种示好都视而不见,于是徐娅萌希望通过章戊,拉近她和黎朝的关系。

  她趁下课的时候坐在章戊前面的座位,见他在画画,装作好奇地问道:“你在画什么啊?”

  章戊吓了一跳,拿本子盖住了画纸,说道:“没、没什么。”

  徐娅萌其实根本不在意他在画什么,也就没有追问,她笑眯眯地问:“黎朝呢?”

  章戊说:“打篮球去了吧……”

  徐娅萌说:“你和黎朝关系很好吧?”

  章戊一顿,低下头说:“嗯……也就那样吧。”

  徐娅萌有点笑不出来了,章戊说话的语气也太冷淡了点,让她觉得自己都过于热情了。

  徐娅萌心里安慰自己,再接再厉道:“那……你知道黎朝有女朋友了吗?”

  “啊?”章戊抬头惊讶地看着徐娅萌,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徐娅萌一怔,突然觉得这个男孩子也太好看了一点。

  还好他是个男孩子啊……

  黎朝打球打到一半,章戊竟然还没有来,他抱着球不爽地跑回教室,看见章戊正在和班上的女生说话,那女生坐在他前面的座位,亲密地把手搭在章戊的桌子上,而章戊眼神躲闪着,脸都红了,明显是害羞的。

  黎朝顿时心里不爽了,故意冲进教室大声嚷嚷:“章戊,你怎么还不走?”

  章戊和徐娅萌都吓了一跳,徐娅萌赶紧站了起来,看着黎朝。章戊也低下头,把纸笔塞进书包里:“就来了。”

  黎朝大咧咧地走了过去,无视了徐娅萌,一把抓住章戊的胳膊,道:“快点啦!”

  章戊莫名其妙地背着书包被黎朝拖走了,黎朝一路快步走到林荫道上,章戊才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你生气了吗?”

  黎朝松开他的手,哼了一声:“你喜欢徐娅萌啊?”

  章戊一怔,说:“我没有……”

  黎朝打断他说:“你可不要喜欢上她啊!那种女生,一看就是爱面子的,看上你就是为了炫耀吧!”

  章戊说:“她不是……”

  黎朝说:“你别为她开脱!”

  章戊有点无语:“我没有……”

  “总之,不可以喜欢她,听到没!”黎朝凶他。

  章戊有些不解:“为什么啊……”

  “因为……”黎朝愣住了。

  因为……因为什么呢?

  因为……一开始注意到你的是我啊。

  在那个补习班里,人来人往,大家都以为你是个孤僻的自闭症,只有我注意到你了。

  注意到你软软的西瓜皮头发,白白的皮肤,可爱的发尾巴。

  注意到你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的时候,好像会魔法一样,在纸上画出我无法想象的灿烂画面。

  只是想到你……为什么我的心口会发烫呢?

  章戊睁大了眼睛,喃喃道:“黎朝……”

  在一片隐秘的树影之下,黎朝低下头,轻轻碰触到章戊的嘴唇。他通红沉醉的脸,倒映在章戊褐色的眸子深处。

  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黎朝还是一样,凶恶又霸道,但是放学的时候,他会故意磨蹭着等着章戊一起走,拍着单车的后座让章戊上来,抱紧他的腰。

  打球的时候把东西一股脑让章戊拿着,进球了还会得意地对章戊抛媚眼。

  他会有意无意地碰触章戊,揉他的头发,碰触他的脸颊和耳朵,经常把他的手握在手里,反复把玩着每一根手指,直到章戊的脸颊红透。

  他们会接吻,偷偷在洗手间的隔间里,放学路上的阴影里,年轻的身体紧紧地靠在一起,皮肤和骨骼之下,是无法纾解的躁动。

  “嗯嗯……唔……”

  楼梯间里,黎朝把章戊按在墙壁上,托着他的下巴亲吻他的嘴唇,偷偷探出一点舌尖,舔过章戊的牙齿。

  章戊颤抖着紧紧抱住黎朝的肩膀,喘得说不出话来。

  一吻结束,章戊攀着黎朝的肩膀,小声说着:“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好奇怪……”

  黎朝说:“哪里奇怪了?”

  章戊说:“我和你,都是男生吧。”

  黎朝笑了笑说:“那有什么奇怪的,我喜欢你啊。”

  章戊一怔,张口结舌地说:“啊、啊?”

  黎朝不高兴了:“怎么了?你不喜欢我吗?”

  章戊脸红了,他说:“不、不是,我……”他羞得把头埋进黎朝的肩膀里,“我、我喜欢……”

  黎朝说:“那就对了,所以我们就是情侣了。”

  是这样吗?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章戊心想着,那他们就是情侣了,就像许多的男女朋友一样,这样优秀又耀眼的、像小太阳一样的黎朝,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他们像普通的情侣那样,偷偷地牵手、接吻、拥抱,在升上高中那年偷尝了禁果,从此沉溺其中。

  章戊被黎朝抱在怀里,贴着他滚烫的胸膛,听着那颗有力的心脏,一下一下地为他跳动。

  他心想,好像就这样和这个人走过了一辈子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们高二那年戛然而止,章戊的父母提出让章戊出国进修绘画,而黎朝为此和章戊大吵了一架。

  裂痕在他们之中越拉越大,所有的误会和年轻气盛让他们无法和解,最后那个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少年在一个夜晚坐上了飞往美国的班机,彻底在黎朝的生命里消失了踪迹。

  梦里他又梦见那个少年的背影,苍白的背部肌肤,削瘦的蝴蝶骨,一条黑色的发尾巴沿着背脊垂下,垂在暧昧的股间。

  少年捏着那一段发尾巴,轻笑道:“这个,也该剪掉了吧,实在是太幼稚了。”

  黎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少年拿出了剪刀,锋利的刀刃抵住发尾,他说:“再见了,谢谢你陪我那么多年。”

  剪断的发尾颓然落下,散落在地上,少年站了起来,没再回头,径直向前走去。他那么果决,似乎对过去毫无留恋。

  黎朝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眼睛一眨不眨,酸胀得直到无法忍受。他从梦中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多年后,美国。

  “啊,凯辛,你又来等章戊下课啊。”

  “嗯,他还在教室里面?”

  “在收拾书呢,一会就出来了,我先走啦。”

  “拜。”

  章戊把素描纸收进画夹里,正要把画板背起来,一只手接过了他的画板。章戊一回头,笑了笑:“你来了?”

  对面站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生,一头微卷的黑色短发,浅褐色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弯,他用生硬的中文说道:“阿戊。”

  他的发音很奇怪,说阿戊的时候像是什么小动物在叫,章戊无奈地说:“别这样叫我啦。”

  顾凯辛露出一个温顺无害的笑容,章戊顿时拿他没办法了,低下头说:“走吧。”

  顾凯辛是章戊在美国Z艺术学院认识的同学,美籍华裔,虽然是个华人,但是中文说得特别烂,两个人虽然专业不同,不过意外地合租了同一间公寓,成为了室友,平时有课的话,基本也是一块走。

  章戊做中国菜很拿手,顾凯辛特别喜欢他做的食物,平时一到饭点,经常像一只大狗一样,眼睛亮亮地盯着章戊,一副嗷嗷待哺的样子。

  午餐又是章戊下厨,简单地炒了三个菜,顾凯辛捏着勺子端正地坐在餐桌前安静地等待着,自从他在厨房里打破三个碗后,章戊就不让他进厨房了。

  菜端上了桌子,顾凯辛给章戊盛好了饭,章戊看着他手里的勺子,说:“你还不会用筷子啊?”

  顾凯辛舀了一勺汤说:“好难啊,那个。”

  章戊笑着说:“在中国,小孩子才用勺子吃饭,你赶紧学会用筷子啦。”

  说着,他拿出两根筷子塞进顾凯辛手里,捏着他的手指帮他摆正了:“这样握着。”

  顾凯辛一怔,眼睛盯着章戊的侧脸,一动不动。章戊摆弄了他半天,也不见他有反应,抬头看他:“你学会了没?”

  然后他发现顾凯辛离他好近好近,他都能看见对方浅褐色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脸。

  章戊愣了一下:“呃,凯辛?”

  顾凯辛笑了,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他握着筷子,说:“这样握着,我使不上力气啊。”

  章戊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皱眉道:“怎么会呢?你看看我怎么握的。”

  结果弄了半天,顾凯辛还是没办法用筷子夹起食物来,最后只能换回勺子。

  两个人吃完了饭,各自去睡了午觉。晚上的时候有个同学过生日,邀了一堆同学去酒吧里玩,估计是要通宵,中午得赶紧抓紧时间睡饱了。

  下午出门的时候,章戊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人盯着自己,转头往后面看的时候又没发现可疑人士。顾凯辛见他左顾右盼,便问:“怎么了?”

  章戊摇摇头说:“总觉得有人跟踪我……大概是错觉吧。”

  顾凯辛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别想太多啦。”

  章戊笑了笑说:“也是,怎么会有人跟踪我啊。”

  顾凯辛见他不再担心,于是岔开了话题。等到章戊完全忘了这件事之后,他才回头看了一眼。

  到了酒吧之后,大部分同学已经到了,生日会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气氛已经炒得火热,章戊和很多同学关系不错,一下子就被拉去喝酒了。

  顾凯辛只能嘱咐他:“少喝一点啊。”

  “知道了知道了。”章戊笑嘻嘻地回答。

  顾凯辛坐了一会,见章戊和大家玩得火热,便偷偷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有两个人站在酒吧门口处,一见到顾凯辛就叫道:“凯辛!”

  “小黑,小白。”顾凯辛对他们点了点头,那个叫小白的少年说:“你叫我们来干嘛?”

  顾凯辛附在小白耳边说了几句话,小白一怔:“真的?”

  顾凯辛点了点头,说道:“帮我解决一下。”

  小白抬了抬下巴说:“包在我们身上,是吧小黑?”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黑衣男生冷淡地点了点头,顾凯辛笑了笑说:“麻烦了。”

  小白笑着用手肘推了推顾凯辛说:“为了你的幸福生活呀,你可要努力了,那家伙可不好追吧?”

  顾凯辛认真道:“我会努力的。”

  “加油啦!”小白拍了拍顾凯辛的背,然后对小黑说,“我们走。”

  小黑对顾凯辛点了一下头,就跟着小白走了。顾凯辛站了一会,听见章戊叫他:“凯辛,你在干嘛?快进来喝酒!”

  顾凯辛笑了起来,走进了酒吧。

  小白和小黑在酒吧不远处的小巷里堵住了一路尾随着章戊的人。

  那是个东方男人,长得高大帅气,一点都不像个猥琐的跟踪男,身手还有点了得,小黑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扭住手臂按在了地上。

  小白蹲下身,从他口袋里掏出了钱包,打开来数了数。

  “啧,是个穷鬼。”

  小白把钱全抽了出来,现金不多,卡倒是不少,不过他只是奉命来警告的,并不是真要抢劫,于是只揣了现金。

  他捏着那个男人的下巴问:“喂,你跟踪我大嫂做什么?”

  男人一怔:“你大嫂?”

  小白说:“是啊,就你今天跟踪的那个男生,叫章戊是吧?人家名草有主了哦!”

  男人脸色一白:“他……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小白说:“对啊对啊,所以你趁早死心吧!”

  男人一下子也不挣扎了,任由小黑把他按在地上,小白对于他突然的沉默始料未及,只能和小黑面面相觑。

  突然男人又问道:“章戊他,过得好吗?”

  小白马上说:“当然好了,我大哥每天都把他照顾得很好!”

  男人露出一个笑容来:“那就好……你放心吧,我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以后不会再跟踪他了。”

  小白顿时无言以对,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来,他把从男人身上搜刮来的钱包和手机都抛给小黑,说:“走了!”

  小黑拿着手机和钱包,松开了男人,男人站了起来,灰头土脸的,特别狼狈,他说:“别和章戊说我来过。”

  小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才不会和他说呢,你根本配不上他!”

  不想看男人落寞的表情,小白拉着小黑就走了,小黑说:“你把他的手机和钱包都拿走了,他怎么办?”

  小白说:“你管他啊!让他去死好了!”

  两个人匆匆离开。

  而在另一边,酒吧里的气氛正到高潮,章戊已经喝得有点醉了,脸红通通的,还有人要来给他灌酒。

  顾凯辛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替他挡酒:“阿戊已经喝醉了,大家别灌他了。”

  有人笑道:“凯辛,他是你老婆吗?你也太保护他了!”

  顾凯辛笑了笑没说话,倒是章戊听到了,翻个身来,醉醺醺地指着顾凯辛说:“我不是他老婆,我是他老妈!嗝!”

  顾凯辛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老妈,你喝醉了。”

  “我才没有呢,我还能喝!”

  章戊靠着他撒泼,顾凯辛赶紧抱着他,不让他手臂乱挥。

  章戊靠着他不动了,呼出一口热气,趴在顾凯辛耳朵边小声说:“我好难受哦。”

  顾凯辛一怔,问:“哪里不舒服吗?”

  章戊嘻嘻笑了,脸上露出一丝媚意来,他说:“……好笨哦,我想做啦……”

  他说了一个名字,但是顾凯辛没有听清楚,不过后面那句话足以让他心脏躁动,怦怦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声音,他面前只有章戊仿佛面带桃花般的脸。

  顾凯辛伸出手,触碰章戊的脸颊,他说:“阿戊……我……可以吗?”

  章戊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醉醺醺地笑着:“可以呀。”

  顾凯辛第一次见到章戊的时候,对方正坐在画室里画画。

  他坐在凳子上,面前是一块画板,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画笔,在画布上涂抹颜料,他画的是大海,一望无际的海面,映着一望无际的天穹,阳光柔柔地洒在海面上,犹如细碎的金光。

  章戊被他的推门声惊动,侧头望了过来,窗外的日光笼着他细瘦的身体,仿佛一碰就会破碎。

  顾凯辛想起希腊神话里的美少年那耳喀索斯,美若天人,我见犹怜,因为神巫的占卜,让他终身无法见到自己的面容,美而不自知。

  这样的他,却夺走了无数少女的芳心。

  顾凯辛虽是华人,却从小长在美国,东方的国度一直让他向往,他也偏爱黑发黑眸的中国人,于是见到章戊的第一眼,他就对他一见钟情。

  可是他一直小心翼翼,从不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感情,他知道章戊因为以前的某些事情,关闭了自己的心房,可是他相信,自己若是付出长久的陪伴,总有一天章戊会发现自己的存在的。

  他一直相信着。

  顾凯辛把醉醺醺的章戊抱进宾馆的房间里,把他放在床上,就想起身去拿毛巾来给他擦擦,却被章戊拉住了领子,对方耍赖一样拉着他,醉眼朦胧地说:“别走。”

  顾凯辛心里一跳,柔声道:“我不走,我去拿毛巾。”

  章戊根本不听他说什么,撒娇道:“要做。”

  顾凯辛浑身燥热,所爱之人向自己求欢简直让他无法忍耐,他咬了咬牙,上了床,把章戊压在身下,低下头吻住章戊的嘴唇。

  对方嘴里还混杂着啤酒的香气,两个人唇舌相交,章戊闭上眼睛迎合着顾凯辛的吻,十分顺从。

  顾凯辛舔过他的齿列,手掌从章戊的衣服下摆摸进去,摸到对方细腻的皮肤,柔韧的腰肢。

  章戊手臂环着他的肩膀,小声喘息着。

  光是听着这声音顾凯辛就已经硬得不行了,他拉下章戊的皮带,触碰他半勃的下体,见对方没有反对,顾凯辛内心狂跳,忍不住对着章戊亲了又亲。

  章戊睁开水雾迷蒙的眼睛,拉着顾凯辛的手按在自己的下体上,呢喃道:“快一点啦……阿朝。”

  顾凯辛一怔,原本血液沸腾的身体整个冷了下来。

  阿朝……?

  阿朝是谁?章戊心里想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这个阿朝?

  见顾凯辛不动了,章戊又不满起来,露出一个不悦的表情,自己摸到下面去揉搓自己,他说:“笨蛋阿朝,平时不是色得要命吗,怎么今天不做……”

  顾凯辛收回了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隔了一会,他哈哈笑了起来。

  原来他根本不喜欢自己。

  原来他一直喜欢着别的人,说什么等待,只能看着他追着别人走远罢了!

  太傻了!自己一直太傻了!

  看着床上那个抚摸着自己喘息的男人,眸中满是情欲的水色,脸颊绯红,嘴唇水润,就连身体的每一处都对自己有致命的吸引力。

  顾凯辛想,干脆就这样把他强上了,生米煮成熟饭,强迫他和自己在一起。

  可是这样的感情,有什么意思呢?

  章戊心里,一直有另外一个人啊。大概就是今天跟踪过来的那个男人吧。

  不甘心……好不甘心啊,他来的太晚了吗?他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爱过别人了。

  章戊自己草草泄了一次,就累得动不了,倒在枕头里睡着了。顾凯辛坐了好久,才起身去浴室,拿出毛巾把他擦干净,盖上被子。

  顾凯辛轻轻碰触章戊额前的碎发,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来:“阿戊……我会永远当你的好朋友的。”

  第二天章戊醒来,十分不好意思地对顾凯辛道谢:“多亏了你,我昨天喝多了,没给你添麻烦吧?”

  顾凯辛微笑道:“你很乖啊,自己躺在床上睡着了。”

  章戊松了口气:“那就好。”

  顾凯辛看了他一会,突然问道:“阿戊,你经常画在画里的那个人……是不是叫阿朝?”

  章戊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慌乱地看着顾凯辛:“你怎么知道?我……我醉了的时候说了什么?”

  顾凯辛心里酸涩,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因为……昨天跟踪你的人就是他啊。”

  章戊找到黎朝的时候,对方正在便利店打工。

  便利店门口的铃铛响起,黎朝下意识地说了声:“欢迎光临。”一抬头,就看见了章戊,黎朝一怔,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吧?你怎么在这里?”章戊皱着眉头问。

  黎朝笑了笑说:“我在打工啊。”

  章戊突然发了脾气:“我知道你在打工,可是你怎么会到美国来?”

  黎朝垂下头,说:“我来读书啊。”

  “骗人,你不是考上Q大了吗?”

  黎朝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考上Q大了?”

  章戊顿时哑口无言,脸一下红了,他当然不可能说是自己偷偷向之前的同学打听的,于是撒谎道:“我猜的!”

  黎朝也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只是说道:“我申请了交换生,交换到这里的Z大学习两年。”

  章戊一怔:“什么时候来的?”

  黎朝笑了笑:“一个星期前。”

  章戊一时有好多问题想问他,比如你是不是因为我才来做交换生的,你是不是跟踪我,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可是他都不敢问出口,他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还是黎朝先开的口:“你……过得怎么样?”

  章戊有些赌气地说:“挺好的。”

  黎朝笑了一下:“那就好。”

  章戊恶狠狠地瞪着他,终于忍不住发怒了,他恨声道:“你就是想问这些吗?”

  黎朝吃惊地看着他,章戊又说:“那你昨天为什么跟踪我?”

  “我……”黎朝一时没说出话来,章戊接连问道:“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这回黎朝没犹豫,他说:“是。”

  章戊说:“那你——”他似乎才意识到黎朝回答了什么,顿时脸红了,声音也小了下去,“那你为什么……”

  黎朝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苦笑道:“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章戊愣了:“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昨天那两个人……”黎朝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很快收住了口,章戊疑惑地问:“昨天什么人?”

  “没什么。”黎朝说,突然冷淡起来,“你要买什么吗?不买的话,我要工作了。”

  “……”章戊被他噎住了,心里狠狠地骂自己干嘛对这人念念不忘,随手拿了一包口香糖就结了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然而,一旦知道了黎朝也在这个城市,而且就在隔壁的Z大时,想不关心他的消息也难了,特别是……黎朝还算得上半个风云人物。

  中国顶尖大学Q大的交换生,Z大的全额奖学金获得者,将近一米九的个子,俊朗的脸庞,即使在美国这种金发碧眼帅哥横行的地方,黎朝也是当仁不让的发光体。

  艺术学院里女生众多,gay也多,对于隔壁Z大的帅哥更是颇有造诣,章戊经常能听到周围有人谈论关于黎朝的事情,让他烦不胜烦。

  那种家伙有什么好喜欢的?

  就当他牢骚满腹的时候,那个舆论的中心,黎朝同学,骑着自行车停在章戊的教学楼下堵他,一见到章戊,他就拍了拍自己的车后座,说道:“上车。”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大圈人,有人打趣道:“章,他在追你啊!”

  章戊一下脸红得要滴血,他在国外一直很低调,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同性恋,但是同性恋在这儿是合法的,大家也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虽然周围还有不少同类,但是他实在是提不起劲来谈恋爱。

  和黎朝这十多年的纠葛,简直像耗尽了他一辈子似的。

  黎朝这个时候像不要命一样,盯着章戊躲闪的眼睛,说道:“我是在追他。”

  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起哄起来,男生女生都有心碎惨叫的,更多的是哄笑着让章戊快答应。

  章戊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才好,这个人是什么意思?当初不冷不热的,现在又是要做什么?他不管周围的围观群众,直接掉头就走。

  黎朝愣了一下:“小戊。”

  章戊走得头也不回,没一会黎朝就骑着车缀在他后面,不紧不慢地叫他:“小戊。”

  章戊站住脚,回头吼道:“你什么意思啊?”

  “你现在跑到这里来,大庭广众之下说要追我,还说喜欢我,可是我们早在高中的时候就结束了,亲手把我们变成这样的人也是你。我算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他妈是你的狗吗?!”

  章戊眼眶全红了,愤怒地像只炸毛的猫。黎朝一脚着地撑住单车,也不生气,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章戊一个人气了一会,见对方没有反应,也慢慢冷静下来。他生什么气呢?这个人不值得他这么情绪波动了。

  黎朝见他冷静了,才说:“以前的事情,对不起。我知道我做错很多事,所以才来追你,我和自己发过誓,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无论你在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无论你身边有没有人……我都在你背后。”

  章戊冷哼一声:“这种情话又对多少人说过?”

  黎朝笑了一下:“只有你。”

  他才不信。再信这种骗子,他就是真的傻子!

  章戊懒得回答,继续埋头走路,黎朝也不说什么,远远缀在后面跟着他。

  后来每天他都这样,章戊从教学楼出来,就会发现黎朝跟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地,陪他走到公寓之后,那人就会离开。

  章戊被他搅得心神不宁,又恨自己太过在意。

  晚上睡觉的时候梦到以前的事,那人打完球把他堵在卫生间里做,铺天盖地的男子体味把他包裹住,粗大坚硬的东西在他体内抽送,炽热的唇在他赤裸的皮肤上发疯一样吻着。

  起床的时候,章戊洗了把脸,心想,黎朝变了。

  以前的黎朝和他在一起,霸道又凶狠,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一意孤行,大男子主义。

  而现在的黎朝,冷静自持,无论章戊怎么情绪波动,他眼底的颜色从没变过。

  章戊狠狠地把冷水拍在自己脸上,在心里骂道:那又怎么样?别再想他了!

  早餐的时候在餐厅遇见顾凯辛,顾凯辛把牛奶推到章戊面前,说道:“黎朝又来了。”

  章戊心烦意乱:“我知道。”

  顾凯辛看着他,问道:“你还喜欢他吗?”

  章戊下意识地说:“怎么可能!”他愣了一下,说道,“你知道我和他的事?”

  顾凯辛笑了一下,说:“你的心情都写在脸上,我猜,他就是你之前喜欢过的人吧。”

  章戊喝了一口牛奶,说道:“早就分了,我现在对他没感觉了。”

  顾凯辛盯着他看了一会,看到章戊唇边沾着的牛奶的白渍。顾凯辛问:“真的吗?”

  章戊逞强道:“当然是真的,我说过要来这边找个金发碧眼的大帅哥的……”

  顾凯辛弯下腰来吻住章戊的嘴角,章戊惊愕地张大了眼。顾凯辛伸出舌尖舔掉他唇边的牛奶渍,然后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他退开一点,盯着章戊的眼睛问道:“虽然不是金发碧眼……我可以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章戊浑浑噩噩地下了楼,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花坛旁边,抱着身子,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单车吱嘎停在他面前,他听见黎朝问:“怎么了?”

  章戊肩膀抽动了一下,压抑着声音凶他:“不关你的事。”

  黎朝像没听见似的,在他旁边坐下,手伸过来,盖在他手背上。

  章戊不知道怎么了,感到对方的手心烫得吓人,依附着他的手背,妥帖地不愿意放开。

  以前也是这样,自己难过的时候,黎朝就把手握着他的手,好像这样就能传递能量似的。

  章戊突然起了心思和他说话,他说:“我的室友,就你误以为是我男朋友那个,今天和我告白了。”

  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颤了一下,又没动作了。隔了一会,黎朝说:“嗯。”

  就这样?

  章戊有点诧异,本以为对方会生气,暴跳如雷,揽着自己说一些宣告所有权的话,然后冲进去和顾凯辛打一架……

  突然被这么个反应怔住了,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自己在想什么呢,还以为是高中那会儿,言情小说的情节吗。

  章戊忍不住说:“他长得挺帅的,人又好,家里还是美国籍,我干脆答应他了,也许还能移民呢。”

  黎朝的手还是盖在他手背上,说:“嗯,挺好。”

  章戊气得不打一处来,甚至想,既然黎朝这么不在意,那他就干脆答应顾凯辛了,到时候再看这人后悔的样子……

  不过他想了想又放弃了,自己这是做什么呢?小孩子赌气吗?就算是这样,也不该践踏顾凯辛对自己的感情啊。

  顾凯辛的确很帅、很温柔,可是章戊知道,他对顾凯辛,没有半分旖旎之情。

  也许不是那个人,就什么都不对吧。

  章戊一下子泄气了,也提不起兴趣生气了,他叹了口气,说:“黎朝,你变了。”

  黎朝说:“我们都变了。”

  他的手伸到章戊的后颈上,轻轻一挑,那根一直伴着章戊的发尾巴不见了。

  章戊见他的眼神黯淡下去,才想起来:“头发剪了。”

  黎朝说:“嗯,我梦见了。”

  章戊一怔,梦见了?这人在鬼扯什么?不过当初的确对他太失望,这边学校的offer一下来,他就把陪伴他十多年的发尾巴给剪掉了。

  长长的一条,从出生起就留着的,像是连着他血脉的东西,就这么从身上剥落了。

  黎朝又说:“真的喜欢他,就答应吧。”

  章戊反应过来他在指顾凯辛,顿时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说:“你就这么喜欢受虐吗?不是喜欢我,还把我推给别人?”

  黎朝说:“自作自受,我该受着的。”

  章戊一脸受不了的样子:“少来了!”

  黎朝只是笑,不说话了。课快上了,两个人耽误太久,章戊坐在黎朝的车后座,晃着两条腿,让对方把他送到教学楼底下。

  “你总是跟着我,不上课的吗?”章戊临走前匆匆问一句。

  黎朝只是说:“没事,我陪着你。”

  章戊一下说不出话来,预备铃响了,他才说:“我、我先走了。”

  他匆匆跑上楼,进教室之前往楼下望了一眼,黎朝正抬头看着他。章戊心一跳,赶紧转头进了教室。

  如果让他说,完全忘了黎朝,肯定是谎话。

  今天顾凯辛对他告白,他只是惊愕了一下,就委婉地拒绝了。

  实际上,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想过除了黎朝之外的人,这几年也只是专心学着画画,有时候有些对他有好感的人约他出去玩,他也从来没答应过。

  放学的时候,黎朝果然来接他了,章戊也懒得纠结了,一屁股坐在后座上,说:“我要吃好吃的。”

  黎朝怔了一下,笑开了:“想吃什么?”

  章戊眼睛转了转,说:“海鲜!”

  黎朝果然骑车载他去时代广场的海鲜店吃海鲜,章戊想到对方家里肯定给了他不少零花钱,一口气点了好几只鲍鱼龙虾,吃得满嘴流油,黎朝给他剥着虾,还拿纸巾给他擦嘴。

  吃完饭,黎朝载着他在河边慢慢骑着,温柔的晚风拂过章戊的脸,他犹豫了一下,抱着黎朝的腰,把脸靠在他背上。

  没想到在异国他乡,他还能和黎朝再度相遇,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会没有交集了。应该说,即使离得这么远,这家伙还是锲而不舍地追了过来。

  章戊靠了一会,问道:“黎朝,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

  他看不到黎朝的表情,对方只是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

  章戊说:“骗人。”

  他把脸埋在黎朝的背上,露出的耳朵全红了。

  “骗人。”他又重复了一遍。

  黎朝把他送回了公寓,章戊临走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声:“路上小心。”

  黎朝“嗯”了一声,章戊才想起来,自己对这人的现在完全不了解,就连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是在Z大读书,想必租的公寓也不远。

  于是他放下心,上了楼。

  洗完澡的时候正巧周唯安打电话来,对方那边正是白天,章戊接起电话,周唯安劈头盖脸就问:“你知道黎朝去美国了吗?”

  章戊心虚地说:“知道……呃,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周唯安叹口气说:“今天不是高中同学聚会吗?张奉行从别人那儿听到的,就问我和你还有没有联系,我想黎朝应该是过去找你的。”

  章戊只好说:“他就在我隔壁的大学,已经来找过我了。”

  周唯安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说句实在话,你可别生气啊。黎朝他……应该是真心喜欢你的。”

  章戊心里一跳,心想,我知道的。

  周唯安说:“你走的时候,他和丢了魂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还在医院碰上过他,听说是肩膀折了,后来他考上Q大,本来说可以保研保博也不去了,想法设法要出国去,大家都对这事议论纷纷。他爸爸好像很不同意他出国,他偏要一意孤行,他爸一气之下还切断了他的生活费来源……”

  章戊怔住了,喃喃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向篮球队的几个朋友借过钱,张奉行告诉我的。”

  章戊一下子什么也听不见了,耳朵边嗡嗡响。那家伙什么也没说,今天在海鲜店他吃了他几百美元,他也一句话都不说。

  周唯安叫了他好几声,章戊才回过神来。周唯安担忧地问:“他找过你了,有提复合的事吗?”

  章戊怔怔道:“没提过……”

  周唯安说:“那他要做什么啊?”

  要做什么?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无论你身边有没有人……我都在你背后。”

  是这样吗?

  这个人真的是……傻子。

  黎朝推开门,看见章戊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手上还捏着没有拧干的内裤,水滴滴答答地滴落在他的拖鞋上。

  面对章戊的时候他有些尴尬的样子,把手背到身后去,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章戊被外面的风吹得鼻头发红,他说:“我不来找你,你都没打算告诉我你住哪是不是?”

  黎朝住的公寓离学校有点远,毕竟学校附近的房子租金不低。

  这个公寓没有章戊那个那么宽敞,而是好几个人瓜分一间房子,用薄薄的木板墙隔开,起居室和浴室都是共用的。

  黎朝叹了口气,说:“进来吧。”

  章戊跟着他进去,起居室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人住着。其他房间里传来音乐声和说话声,别人在干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黎朝让章戊先去他的卧室,自己去浴室里把衣服洗了。

  章戊坐在黎朝的床上,打量着他的房间,这房间里就摆了一张单人床,床头柜上堆满了书,还有一个简便的衣柜。

  房间很整齐,和起居室的脏乱格格不入。

  章戊坐在床上胡思乱想,自己怎么就一冲动就跑来了?还跑到黎朝学校去打听他住的地方,迷路了好久才找到这里。

  都怪周唯安说的那些话。

  章戊才不承认自己被那些话给动摇了,只是拼命安慰自己,我吃了他那么多钱,只是来付一下饭钱的……

  黎朝推门进来,然后合上了门。

  旁边的屋子里也不知道住着谁,放着啊啊大叫的摇滚乐,黎朝手搭在墙壁上,咚咚敲了敲,那头传来一个男生的大喊:“黎哥,你要学习了吗?”

  黎朝说:“没,我有客人,你小声点。”

  “好嘞!”那人把音乐关小了。

  章戊心想,这家伙真是在哪都能把一群男生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黎朝在章戊旁边坐下,问:“找我有事吗?”

  章戊一下子有点尴尬:“呃,我来……”给你钱?虽然他知道黎朝现在经济拮据,可是这样说的话,大概会伤到他的自尊吧。

  他只好说:“那个,今天周唯安打电话给我。”

  黎朝“嗯”了一声,说:“我记得他。”

  “嗯,对,他和我说,今天高中同学聚会了。”章戊绞着手指,有点后悔自己提这个话题了,干嘛没话找话啊?

  黎朝没回话,章戊只好接着说:“他听说,你爸不同意你来留学。”

  黎朝说:“他一开始的确是很反对,不过我坚持要来,他也没有办法。”

  章戊说:“那个……他是不是没给你生活费?”

  黎朝说:“我并不用他来养我。”他看着章戊的眼睛,说道,“同样的,现在的他无法插手我的人生。”

  章戊一怔,突然意识到黎朝是什么意思。

  高中的时候,黎朝是学生,全职在于学习,他没有收入,经济无法独立,只能依靠父母,同样的,他无法忤逆父母,那是生他养他的人。

  父母听说了有关他是同性恋的谣言,强迫他和门当户对的女生接触,黎朝只能表面上做戏,而章戊拒绝了听他的解释。

  而几年后的今天,黎朝再度站在章戊的面前,他是Q大派来的公费留学生,Z大的全额奖学金获得者,课余时间打了两份工,所有教授的科研任务都会叫上他去当助手,他的收入,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章戊想到自己还在用着父母的钱,不禁脸上一热,同时心里感慨道,黎朝这个家伙,未免也太出色了吧。

  章戊结结巴巴地说:“呃,那个,我没答应我的室友。”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反应过来的时候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他在说什么啊?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黎朝转过头来看他,漆黑的眼底透出一种让章戊害怕的感情来,章戊赶紧扭过头,从床上站起来,说:“我走了。”

  黎朝抓住了他的手,叫道:“小戊。”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什么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一样,章戊猛地一下捂住嘴,忍不住道:“太犯规了……”

  黎朝笑了一下,手用力一带,就把章戊带进自己怀里,他低头吻到章戊的嘴唇。

  章戊像是被烫了一下,全身颤抖起来,黎朝环着他的腰,把舌头抵进去,勾缠章戊的舌头。

  章戊很快被吻得晕头转向,身体软绵绵地被黎朝压在床上,黎朝从他的脖子一路吻下去,埋在他颈窝里嗅嗅,像是狼一样。

  他声音沙哑:“想你。”

  章戊全身过电一样颤着,捂着脸,带着哭腔说:“你犯规……”

  黎朝解着他的衬衫扣子,亲吻他突出的锁骨,滚烫的唇滑到乳晕上,用舌尖轻轻爱抚慢慢挺立起来的乳尖。

  章戊呼着热气,“啊啊”呻吟着,胸膛忍不住往上挺。黎朝抬眸看他,说道:“隔壁会听见。”

  章戊急得瞪他,咬着嘴唇。黎朝笑了一下,那笑容坏坏的,手摸进他的裤子里,握住那半硬的东西。

  他把章戊揉得硬得滴水了,才把他翻个身,让屁股翘起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不要叫太大声了。”

  手指混着黏腻的乳液捅入了身体里,章戊发出“呃啊”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抓着枕头狠狠咬着,那手指在他身体里抽插不停,水声咕啾咕啾响着。

  章戊大腿都在抖,手往后面摸,摸到黎朝的手臂,他压抑道:“进来……”

  黎朝眼睛都红了,解了皮带,握着那东西挺进来,那东西全硬的时候似乎比几年前还要大了,一下捅进章戊的甬道深处,差点顶进他胃里去。

  “太深了……呃唔……”阳心被龟头不断地磨着,章戊眼泪口水都流了出来,枕头也咬不住了,乱七八糟地低吟,黎朝抱着他的屁股打桩一样干着他,干得他神志不清,浑浑噩噩地像被浪花一下一下抛上天空,前头精液泄得一塌糊涂,把床单全部弄脏了。

  “黎朝……黎朝……”失神之间他伸手去触碰黎朝,黎朝乖顺地低下头来让他摸到脸颊,然后吻住了他。

  他的吻温柔又炽热,体内的东西抽动一下,精液一股一股射进来。

  章戊脱力一样倒在床上,被黎朝抱在怀里,揉了揉屁股,再度插了进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晕过去的,醒来的时候身上清爽干净,黎朝把他抱在怀里,睡得正熟。

  章戊静静地看着黎朝的脸,想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家伙还是小小的一只,现在都那么大个了,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

  他摸了摸黎朝下巴上一夜之间长出的短短胡茬,黎朝眉毛动了动,拉着他的手吻了一下掌心,然后睁开了眼睛。

  章戊一下脸红了,毕竟好多年没有和这人一夜欢爱之后迎来这样温馨的早晨,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黎朝却笑了笑,说:“早安。”

  “早安。”章戊红着脸说。

  昨天做太狠,后头痛得要命,黎朝给他出去做粥的时候,有几个男生在外面探头探脑,嘀嘀咕咕道:“嫂子长什么样啊?昨个儿叫得可浪了,黎哥艳福不浅啊!”

  章戊羞得没脸见人,把自己用被子裹住。外面几个人貌似被黎朝教训了,哇啦哇啦控诉着:“见色忘友啦黎哥!”

  黎朝推门进来,很快又关上,隔绝了那几个人想偷看的视线。

  他伸手拍了拍床上那个被蛹,章戊挪了挪,嘀咕道:“我没脸见人了!”

  黎朝失笑:“抱歉,昨天是我做过了。”

  章戊这才露出一双眼睛来:“喂,你技术这么好,这几年不会找过别人吧?”

  黎朝说:“找过别人,我会射给你那么多吗?”

  章戊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大发脾气,隔着被子踹了黎朝一脚。黎朝这才哈哈笑了出来。

  章戊愣了一下,好久没看到黎朝这样大笑的样子了。对啊,本来的黎朝,就该是这样的,飞扬跳脱,热烈的像是朝阳一样的人。

  章戊心里热热的,突然掀开被子,唰地一下扑在黎朝身上,把他压在床上,被子把两个人都盖住了。

  他捧着黎朝的脸,两个人四目相对,离得好近,呼吸拂在对方的脸上。

  “我的小太阳。”章戊小声说。

  黎朝的眼神刹那间柔得像水一样,他抱着章戊,压抑的嗓音道:“永远是你的小太阳。”

  章戊把脸埋在黎朝的肩上,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Z大那个优秀的中国交换生,和Z艺术学院的一个中国男孩在一起了。

  两个人大学还没毕业,偷偷在州政府那儿领了证,这事传到中国之后,黎朝的父亲暴跳如雷,说要和他断绝关系。

  黎朝研究生毕业之后申请到了工作签证,很快排队拿了绿卡。

  两个人中途去了欧洲,参加了周唯安和何淞扬的婚礼。

  章戊背着画板在路边给各种各样的人画画,画得最多的还是黎朝。

  厚厚的一本,那人笑的样子,皱眉的样子,看着他一脸无奈却又宠溺的样子。

  做爱的时候线条分明的肌理,充满爆发力的肌肉,黏腻的汗水沿着身体滑下。

  穿衬衫好看,穿西装也好看,穿休闲装也好看,当然了,不穿更好看。

  画完整整一大本的时候,黎朝的父亲妥协了,家里打电话来说,让他们这年除夕回去过年。

  出机场的时候,雪花簌簌飘落下来,黎朝把帽子给章戊戴上,章戊探头去看外面的雪花,说:“下雪啦。”

  黎朝说:“这是好兆头。”

  章戊笑得眼睛弯弯:“丑媳妇要去见公婆了。”

  黎朝失笑:“你啊。”他拉着章戊的手,出了机场,打车去父母家。

  漫天大雪散落在他们从小相遇的城市,时隔多年,机场翻新了,店铺拆了又换,道路越来越盘根错节,人来了又去,雪年复一年地下下来。

  黎朝牵着章戊的手,想到很多年前,他被他吸引着,朝他伸出手,拉了一下他的发尾巴。

  那一下,好像拉动了纠缠他们一生的线,无论天涯海角,只要线还连着两端,他们就永远不会分开。

  黎朝说:“小戊。”

  章戊目不转睛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敷衍地应道:“啊?”

  黎朝不说话,只是又叫:“小戊。”

  章戊烦死他了,拿手拍他的脸:“干嘛啦?”

  黎朝笑了起来,傻子一样。章戊瞪着他,不一会也笑了起来。

  他们坐的出租车汇入京城滚滚的车流之中,大雪轻柔地覆盖了大地,像是覆盖了所有过去的苦痛,唯留今日一片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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