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2章 悠悠我心
厕所的位置把边靠后,隔着一道围墙,跳起脚来都能看到外面的渠沟和小公路。
最西面紧挨着厕所的是体育室,说是体育室,其实说白了就是盛放体育用具、 用品的杂物间。
望着没有白云的蓝天,看起来真的好高,低头看向自己的卡巴裆时,杨书香咧了咧嘴:都是鸟惹的祸。
系上裤子从厕所走出来,正看见焕章翘着脚跟许加刚在体育室门外说着什么,看到自己时焕章还挥起手来:“杨哥,杨哥你来啊!”
“好嘞!”杨书香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琢磨起来。
短短几天的功夫这许加刚转变得竟然如此之大,不能不让人怀疑,以至于联想到他的所作所为时,出现的一个词语:黄鼠狼给鸡拜年。
与此同时昨晌午喝酒时的情形从杨书香脑海中相继映了出来:他跟顾哥套关系目的何在?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扯八竿子关系管个鸡巴用,既然你玩,那我就跟你虚与委蛇,看你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凑到近处,杨书香朝着对面打起了招呼:“这不加刚吗!”
“杨哥啊,真的巧啊!”把头一转,许加刚也笑着打过招呼,赶忙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把体育室的外门打开,然后冲着杨书香伸手比划了个请进的手势,还解释起来:“快进来坐会儿,我把球鞋穿上,咱们一块的踢球。”仿佛忘记了头几天挨打的事儿。
杨哥也是你叫的?
昨儿当着我大的面就懒得跟你计较了,还你妈叫上瘾了,从哪论你这屄也得叫我一声叔啊。
心里想,脸上却保持着笑容,杨书香就把从焕章嘴里听来的信儿念了出来:“我说加刚,听说你要请客?”边说边走,这地儿杨书香还真没来过,甭看也上了一年半的初中。
“之前的就说过的,现在的必须的请客。”许加刚指引着杨书香和赵焕章走进体育室的东屋,把跟赵焕章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环顾着这间荫凉清冷的屋子,看起来有些凌乱,那窗户上的玻璃本就乌了吧唧,再有就是犄角旮旯的随处乱摆乱放也让这里显不出半点透亮来。
除了标枪鞍马等一应体育设施,地上还散摆一堆新旧不一的篮球、 足球,甚至于对面墙角桌子上还摆了个电风扇、 一个电炉子——这超出体育教学范畴的东西简直让人怀疑,这到底是学校还是家。
“嘿,那感情好!”往门口一戳,也不往里走,杨书香就迎合着许加刚吆喝了这么一句,本来还有下言要说,却给趴在进门把脚桌子上,鼓捣着收音机的焕章横插了一句:“这大冬天吃点啥好呢?要不就烤串!”还征求式地擡起头来,询问起杨书香。
“烤狗蛋!”杨书香看向焕章,来了这么一句。
“要俩羊腰子,行不行?”结果在焕章哈哈大笑中,杨书香也笑了起来:“我快踢你屄肏的了!”
“我跟饭店的老板订了桌,我跟饭店的老板要了名片,我跟咱梦庄这条街我都熟的,所以咱们就去吃!”许加刚往垫子上一坐,一边脱鞋一边持续说着他那具有特色的驴鸡巴话:“烤肉的也行!”还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扔向焕章的眼前。
“杨哥,尝尝红塔!”焕章接过烟,让给杨哥。
杨书香卜楞着手,并不接着,而是呵呵一笑:“去饭馆吃多大挑费啊!”哼哼唧唧的样儿似是玩笑,似是自言自语,溜溜达达地进了东屋:“咱这熟头抹脸的关系在这摆着呢!吃啥饭?可不兴那玩意!”便又开始打量起这体育室来。
这屋子里看起来乱糟糟的,可这靠近窗户的地界儿却给跳高用的垫子连在一起铺了好几个睡觉的床位,枕头一摆,弄得倒挺干净!
“我都跟赵哥说好啦!”许加刚错转眼珠,犹不死心,仍在坚持。
杨书香不言语。
赵焕章暂时也没接茬,他把烟点上,一拉抽屉,见里面摆了两幅“流氓”扑克,随即拿在手里。
“杨哥,当着我的师傅师娘,杨叔杨婶儿,我的昨个儿就没少喝的,咱们的就该练习一下的。”许加刚站起身子,有点尴尬了,他先是跺了跺脚,而后凑到焕章跟前,点了根烟:“下午在街里还碰着王眯了……杨哥,你咋不抽?”举着烟递了过去。
杨书香摇了摇头:“抽烟我二五眼事儿。”拒绝着,挪着步子又说:“昨儿是喝多了,我都把事儿给忘了,呵呵。”来到焕章身边,随手捡起一张穿着泳装三点的美女扑克:“嘿,咂儿还真肥!”许加刚听后嘿嘿一笑。
“昨儿你们一块吃饭来着?”焕章擡起头,看向杨书香。
许加刚连忙回答:“是啊,我要不怎么能认到师傅?”
师傅?赵焕章不知内情,盯着杨书香等待下文。
“加刚你可真逗啊!呵呵!”答复着许加刚,杨书香心说,谁他妈问你了,你怎不把那顾哥让你叫他干爹的事儿说出来?
你个龟儿子!
把扑克牌扔在桌子上,又寻了一张差色的,捏在手里:“这扑克哪买的?”
“良乡街里买的。杨哥,你要的话你就把它拿走!回头我……”许加刚始终在揣摩,可仍旧咂么不透杨书香的心理。
“马涛说跟你要链子把儿,回头咱给他做一个呗!”说是打断许加刚,实则根本就没拿他当回事。
杨书香用手一捅赵焕章:“家长会完事咱先赶集介!回头让琴娘也在陆家营住两天!”拽着焕章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往外走:“扎这算咋回事,让外头的哥几个干等着咱,又得埋怨!”没一会儿就溜到了院子里。
甩开许加刚,焕章忙问:“内鸡巴拜顾哥为师傅?”杨书香冷笑一声:“拜谁也没有用!”于此他嗤之以鼻,并且持自己的态度:“你最好也别赏他的脸!”
焕章呵呵一笑,赶忙解释:“杨哥,不榨白不榨,谁叫小波一栽咱手里的!”杨书香摇起脑袋笑道:“兄弟诶,就小玉把你折腾的,我看你快种病了!”焕章也笑:“不是种病,我跟你说,崩她前儿可得了,真他妈得!杨哥,你也找一个吧!”
瞅着焕章那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样儿,杨书香干笑两声:“我肏你屁股,别忘了我跟你说的!”焕章贴近杨哥的耳朵,悄悄的:“肏我屁股还不如肏果儿呢,爽死你!”
杨书香照着焕章屁股来一巴掌:“一天到晚没别的事儿啦?我可告你,一会儿别让琴娘下不来台!”焕章咧了咧嘴,嬉皮笑脸:“杨哥,你快跟我妈穿一条裤子了!”那猥琐样儿竟透着混不吝,把杨书香说得心里一阵怪异,擡起脚来踢向焕章的屁股:“废话忒多!”焕章朝前一窜,躲闪着,嘻嘻哈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她唠叨。要说我妈信服谁?准杨哥你!我看呀,我妈还是由你来办吧!”
瞬间脑袋嗡嗡作响,形如做贼的被逮住。
杨书香觉得自己眼前应该一片漆黑,眨了眨眼,他就擡起头来。
天的颜色与其说是蓝的,还不如说是白色呢,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焕章知道了内情,引申而出,甚至怀疑历史书上所记载的人和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就这样吧!
那就和琴娘断了奸情吧!
其时其地杨书香就是这样想的。
可天还是天,还是蓝白之色,站在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很渺小。
夜终归还是会来的,黑暗始终没法驱散。
这黑白之间就是交替,必然也会存在通感!
初三的学生仍在上课,看起来还挺紧呼,那就倒着教室后身儿走。
来到东面的操场上时,二十多号人已经水泄不通挤在一处,像是在热身,又像是热身后要跟谁去干架,而且话题一成不变,抛给杨书香和赵焕章:“这球到底咋踢?”
“咋踢?活人还让尿憋死?”在篮球框下面踢小场地有点紧巴,若是跑大操场上踢吧,雪又有点厚,再说了,梦中不比梦高,破鸡巴沙土地的操场带着雪踢,深一脚浅一脚,一场球下来衣服还有法要?
还不如加点料对着篮球框玩打板儿呢!
于是打板儿的提议就嚷嚷出来,而为了区分楚河汉界,两拨人马围在圈内,把两个篮筐之间的中心作为分水岭,便要拉开了阵势。
既然说要加“料”,俯卧撑看起来最为恰当不过,却不知人群里是谁喊了那么一嗓子:“输了的就当众捋管!”于是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大约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滞留,呼和声就响起来了,血液沸腾如同他们的年纪,简直令人精神振奋跃跃欲试。
这气势像是要证明或是在证明年少之人已经成长起来,摩拳擦掌,无声无息地告诉院内教室里开家长会的父母——我们长大了,然后便各自跨出二十米的距离相对而站,各就各位准备起来——一较高下。
“这帮不知死的鬼,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赵焕章跟身边的一众人等谈笑风生,还特意点了点对面人群里的许加刚:“到时候别怂了!”
许加刚心里一阵冷笑,嘴角上扬,也喊了一嗓子:“谁怕谁?王八怕大锤!”总算整了一句还算顺溜的话,也比较硬气,他身边的人跟着也嚷嚷起来:“谁怕谁?王八怕大锤!”
“这帮死鸭子嘴硬的玩意,脑子进屎了吧!”陈浩天咧嘴笑道。
鬼哥接茬道:“不服咱就给他们弄服了!”
对面以许加刚为首的人也在交头接耳。
不就罚定位球吗,这扬长避短的招专门克制他们,不都喜欢配合吗,偏不让你们得逞,到时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然而装鸡巴蛋务必要有装鸡巴蛋的篮子,否则就注定会变成跳梁小丑,日后成为他人嘴里的“夯货”,“垃圾屄”。
看来重新组建的这支多国兵团是要给三班的同僚们来一个彻底的迎头痛击了,他们要让对方明白一个道理,别以为自己多牛逼,其实就是个屄;而三班的爷们同样报以颜色,捍卫尊严的同时,要给对方长长记性,让他们知道黑嘴和口活到底是不是一回事!
所以,注定了最终的比赛是不可能有平局出现的。
瞄着对面的人群,焕章仰着脑袋,他一挑大拇哥,颇为自信地说:“我来这第一脚!”在本方人群里晃晃悠悠。
开门要红嘛,所以大伙儿开始给焕章喊起助威的号子,焕章便开始起跑,然后擡脚,砰地一声就看那皮球挂着弧线飞了出去,在众人的视线中,二十米远的距离不偏不倚,皮球撞击篮板发出了一道乓的响声!
在呐喊中,焕章的拳头就攥了起来,朝天一挥,没让咱三班丢了颜面。
接下来,等对方把球送过来,杨书香等人依次开始向对面的篮板踢射起来,发起这一轮的攻击。
初二三班的名头当然不是盖出来的,那可都是在交锋中磨合打拼出来的。
偏偏有人不信,譬如对面站着的十多个小伙子,譬如轮到他们踢球打板儿,所以失败者必然要在这个冬天历经一翻冰与火的考验,这也再次证明了一点,既然不服,就得做好不服的心理准备!
“焕章……赵焕章……李老师找你呢!”东侧校门口传来几道呼声,喊得很大很急,把南边大厕所后身正在做着巡查的某人惊恼了,因为他是胜利者,所以听到之后便骂开了街:“肏你妈李学强啊!”原来时间过得竟然如此之快,原来欺负弱者真的是快乐之本,原来他妈的还有“官司”在身!
焕章的心里别扭极了,难得已经看到对手解开裤带,却……日你妈李学强!
三班在这次打板儿的比赛中最终获得了胜利,也在南面的厕所后身实现了一睹多国兵团蔫头耷脑的样儿。
然而没谁会拿这个事儿嚷嚷,又不是多光彩的事儿,不过就是为了见证一下对方到底是否会履行承诺。
焕章还是给喊走了,他迎接着家长们从校园内走出来的匆匆步伐,给叫到了办公室里。
捋管纯粹是那帮狗烂儿出的馊主意,结果自食恶果也就顺理成章。
三班的人虽都好奇对方的出招方式——到底是运用五姑娘还是纯粹的夹烟式,会不会还有第三种“手拿把攥”式,亦或者是第四种“双手合十”式,最终因为焕章被叫走无心再看。
丢下那帮小丑让他们自生自灭,不再去管。
众人一溜烟似的追进学校。
“不都完事怎还弄鸡巴幺蛾子?不行的话咱们一块找班主任说介!”站在旗杆下,陈浩天皱起眉头率先说了一句。
王宏只摊了摊手,到现在还稀里糊涂呢,他也不知内情。
而胖墩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杨书香,希望能从他嘴里得来一些消息。
只有陆海涛知道赵焕章的行踪,却也知为何要弄个二来来:“杨哥,这到底为啥?”为啥?
自问了一句过后,杨书香觉得自己被青春撞了一下腰,或许有些忧心忡忡,或许太过于放松自我,当他正要奔走,当他在人群中看到不远处甬道上的柴灵秀时,不期然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儿……
从褚艳艳家走出来,霁月当头,银瓶乍泄,余晖染染之下,母子三人并肩而行,风一吹,相伴而行的影子就舞动起来,这要是给他们穿上溜冰鞋——马秀琴自然只能算是看客,娘俩手拉着手还真就能来个金鸡独立,这可不是吹的。
杨书香兜门里装着那双熟好的兔皮,这是准备要给妈妈做副手套或是围领用的,手里提着下班学期“借来”的书——居然不是贾凤鞠的——陈秀娟亲自拿着它们给送过来的。
“她怎么想起给你送书来了?”柴灵秀的语气不似责问,银白色空气里,脸蛋在银白色中呈现一抹羞晕。
马秀琴没说话,手搂在了杨书香的腰里,看起来活跃了许多,毕竟喝了点酒。
被夹在当间儿,杨书香呲呲一笑:“搂草打兔子——也许她觉得秋月学习好呗。嘿,可给我艳娘解馋了!”瞬间就把话题扯开了。
“秀琴,回头咱一块去陆家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好断然给马秀琴定下规矩,柴灵秀询问道。
“去还不一块去?”杨书香理直气壮。
这事在人为的事情全凭自己走,争取来的为何还要看别人脸色?
“从姥家住两天,回头不也该过年了嘛!”小伙子意气风发,舒卷着胸臆,当着自己妈的面,顺势捏了马秀琴屁股一把。
马秀琴小脸红扑扑的,“嗯”了一声。
绕过光秃秃的枣树,进了胡同。
抄近路,马秀琴从杨书香家的西场走下去。
饭桌上她把明年搬柴灵秀家的话念叨了一遍,感觉简直比从老爷们口中说出来还要痛快。
不用柴灵秀多说,护花使者当然是杨书香了,他不放心琴娘一个人走夜路,尽管明月当头。
月下行走在三角坑上,北风朔朔,感觉虽不是赵铁棍千里送京娘,可杨书香雪夜送琴娘,比起打卯回来的又见炊烟也不遑多让了。
这一亩三分地透着亲切,不管是坡上还是坡下,闭着眼都能捋得清楚,心也浮沉得住,比待在城里感觉真实得多!
送至门口,不见赵伯起回来,杨书香便吭哧了一声,终于还是开了口:“琴娘,明个儿就能看着焕章了!”马秀琴就拉住了杨书香的手,在月下打量起他:“明儿一起走!”如今有了那层深入关系,情似母子,马秀琴也知足了。
杨书香点了点头:“琴娘……,”欲言又止。
“咋啦?”马秀琴用手捧住了杨书香的脸,问。
“焕章会回来的!”抱住了马秀琴的身子,嗅着她那肉乎乎的脸,轻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马秀琴稍稍仰起头来,她在杨书香的脸上看到充满自信的微笑,那感觉犹如压在自己身上来回翻滚,好满足啊!
“到时候还给琴娘当儿子!”一把搂住了杨书香的身体。
说得杨书香有些魂不守舍,爷们的声音都变得了孩子样的撒娇:“琴~娘……,”嘻嘻一笑,在马秀琴询问之下,搂住了她的腰,贴近她的耳畔,砰砰地说了出来:“你跟我妈一样好………”说得马秀琴一脸幸福,接下来杨书香就把后面的话补充出来:“真想看着你的脸,再肏你一火!”他的眼里,女人羞答答的模样似乎总是那样魂牵梦萦,在觉醒后令他变得越发饥渴,同时摇摆不定,搞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才是梦!
“明儿琴娘给你买丝袜介………”若不是天寒地冻,单凭马秀琴这句话杨书香非得把她就地正法不可,其结果就是浑浑噩噩走回家里,面对玉人时下体仍旧坚挺,这就是青春,这就是其时杨书香的现状。
各自忙忙碌碌过后,把水打来,给柴灵秀把袜子一脱,揉搓着杨书香讨好一般地给妈妈把脚洗了,同时把被子搬到了东屋,还找了个借口——今个儿不下了雪吗,天儿冷!
天儿冷?
前些日子不也下雪了吗!
柴灵秀蜷曲着双腿,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模棱两可之间问道:“陈秀娟跟你嘀咕啥了?”
麻溜地铺好自己的被子,杨书香把腿一盘:“妈,那兔子是贾新民给的。”见儿子掏出了红塔,一把抢过来:“我知道!”晃悠着手里的小半盒烟,质问:“这也她给的?”杨书香连连否定:“都我大给的!”
“谁让你抽的烟?”瞪着儿子,柴灵秀嘴都撅起来了,让那章芙蓉脸越发清秀水润:“我说的话又当耳旁风了?是吗!”杨书香愣住了神儿,几乎羞愧得无地自容,于是他赶忙上前,又是揉肩又是捶腿:“妈,我告你点事儿!”看起来有失平日作风。
“我总觉得你有事儿瞒着我,是不是又闯祸了?”柴灵秀抹瞪着那双杏核大眼时,杨书香把烟盒抄在了手里,上供似的递了过去:“保国挨打了………”柴灵秀推开杨书香的手:“你就说你己个儿的事儿吧!”杨书香捏了一下鼻子,把下半晌的所见所闻道了出来:“我把王辉给揍一顿……,妈你听我说。”一边解释,一边把他看到的“偷情”一幕讲了出来。
柴灵秀若有所思,沉吟半晌过后,眼睛死死地盯着杨书香。
杨书香有些发毛,抓住了柴灵秀的手,问:“妈你咋那样儿看我?”“为这事贾新民把兔子给的你?”柴灵秀疑惑不解。
杨书香摇着脑袋:“跟你说去打卯了……陈秀娟试探过我,我没明说,只让贾新民给捎个话,告她我不管那闲事。”
柴灵秀吐了口浊气,继而郑重其事地说:“以后少去他们家,还有,别跟任何人提这个事儿,包括贾新民。”“我知道,我又不是那多嘴驴。”忽地想到了徐疯子所说的话,试探着问了一句:“妈,你看我下巴颏子是不是长胡子了?”把脸扬了起来。
端详着儿子的脸,光溜溜的,柴灵秀很快就做出个斜睨的动作:“啥长胡子?一天到晚瞎捉摸!”起身挂上了窗帘,又把被子铺到了儿子的身畔。
杨书香照了两眼墙上挂着帘儿的小窗。
彼时他曾在外面穷思极想,要透过窗子把里面的情景看个透彻,始终还是攀上了八仙桌子,才能如愿以偿。
如今身在屋内,竟变得不那么猴急,也不用费心排斥另外一个跟他有着至亲关系的男人,不过心里却有一大堆话要讲,当讲不当讲他始终犹豫,毕竟城里城外这一来一回发生了很多超出思考范畴的事儿,令人欢喜却一片迷茫,哪怕回归故里,也总会在某个时刻惦记起来,或许人就是这样,一时一刻思想都在转变。
“妈,你说我替保国出头对还是不对?”七尺咔嚓脱掉衣服,钻进被窝,杨书香问。
柴灵秀看着杨书香,告诉他:“甭管是发小儿还是同学,多个朋友多条路,得处好关系!”又幽幽开口:“打架终归不是解决法儿,这你不能否认!”
大炕过了火,屋子里一点都不冷,探出身子杨书香趴在炕上,他盯着炕底下的青砖看了好一会儿,扭头冲柴灵秀说:“妈,我犯错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柴灵秀屯着身子把衣服脱了下来,钻进被窝时,告诉儿子:“那得看什么事儿!”“比如说光着屁股跟我娘娘洗澡,我就打比方说。”这话说出口,杨书香咳嗽了一声,几乎不敢触碰柴灵秀的眼睛。
“你脊背上咋两道印子?”柴灵秀眼尖,并且心无旁骛,虽是旧话重提,却把杨刚和陈云丽忽略掉的东西搬了出来,差点没让杨书香叫出声。
知道躲不过去,杨书香冷汗都冒出来了:“后面痒痒,我己个儿挠的!”这话也只能这样说,并且咬着槽牙。
“挺大个人也不害臊,啊,还以为自己是孩子?”柴灵秀盯住了杨书香的脸,她看到儿子遮遮掩掩,忙问:“你不会真那么干吧?”以她对儿子的了解,这事儿还真不新鲜。
再说了,到了他大家,比在自个儿家还要随便,而且最关键的是,儿子这性格到哪都不拘闷,被这岁数左右……“在家摸我也就罢了,咋还舔着脸跟你娘娘没流?!啊,多大了都?”
这事儿本就惊世骇俗,并非是要出卖别人求得心安,真要是出卖的话,马秀琴肯定是第一个,所以杨书香不会那样做。
一阵心惊肉跳之后,杨书香使劲儿往圆处找补:“还不都是因为保国挨打我才举例子嘛!”
“呸!”柴灵秀啐了儿子一口,给他那囧样气乐了:“还知道脸红?那你摸艳娘是咋回事?啊,也是举例子?”
杨书香抽搭着鼻子,狡辩:“这不是摸摸孩子嘛,我艳娘又没说啥!”隔着被窝把手探到了对面,摸到了柴灵秀的胸口上。
柴灵秀推着杨书香的手,顺势把灯一关:“你这都成习惯了!”嘴上说,心里却丢丢乱。
片刻的沉寂中,银蛇在窗帘上方钻了进来,这么一照,柴灵秀有些躺不住了,她推着儿子的手,翻身把烟找了出来。
“不说刷牙就不抽了?”这口气缓了过来,杨书香有点立地成佛的感觉,然而成佛作祖必然飘飘然,就也点了一根香烟,怕柴灵秀劈头盖脸扑打过来,忙自我检讨:“妈,你就让我抽一根吧,当做对我考试成绩的肯定!”
“一码归一码,要让你爸知道准吓唬你!”柴灵秀终归是没再厉声厉色,她忽闪着炯亮的双眼打量着对面同样是星目炯亮的儿子,于忽明忽暗之中又说了一句:“别老让妈替你操心!”
“我知道,我大也都跟我讲过……晌午吃饭前儿陈宝坤说要给焕章记过处分……这帮人说一套做一套,瞧人来,没一个好东西!”给烟这么一稳,杨书香觉得自己的心境又转变了,可谓一波三折,但哪怕说词由平缓变得过于激进,也有必要讲出来:“妈,我就觉着该帮的必须帮,你说呢?!”
“有你大在前面顶着,但锋芒太露不好!”想了想,柴灵秀也把浮躁的心踏实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所说的人情,人情人情大如王法,能伸手帮着的就拉一把!”这话还没凉,奶子就给儿子抓在手里,让人猝不及防:“是亲三分向,谁疼我我就对谁好!妈,我娘娘那咂儿也挺大………”说到后面,就漏了马脚。
“那你也不能拿这个说事儿……,”好不容易挣脱出儿子的手,才把身子背转过去,那臭缺德的就钻进了自己的被窝,还搂住了自己的腰,害得柴灵秀一阵心惊肉跳,朝后反手抓了过去:“你要干嘛?”“睡觉啊!”声音纯正得如同羊羔跪乳,而柴灵秀给那气息一熏,滚烫无比,身子就先软了三分:“睡觉跑你被窝里,这怎么还,还钻我这来啦………”
……“你们班里等着我介!”二目相对,甩开众人,娘俩凌空做了个眼神交流,杨书香就跑到了柴灵秀的跟前:“妈,李老师都跟我琴娘说啥了?”
“妙人,这孩子眼里就只有你!”未等柴灵秀开口,她身左的一个女人嬉笑着抢先说了一句。
这女人个头比柴灵秀稍稍矮了一点,身材倒是不错。
而柴灵秀右侧的另一个女人只是微笑,并未迎合。
“没说啥,就是让你琴娘去趟办公室!”并未理会身左女人的揶揄,而是朝儿子微微眨了下眼:“你跟老师好好说话,知道吗!”
杨书香心领神会,胳膊就给女人掐了一下:“瞅你急的,连招呼都不打。”杨书香晃悠着身子,对着女人吊儿郎当地说:“你让我叫啥?啊,叫啥?叫婶儿不对,叫姨吧,又直呼姓名!我只好不言语喽!”
柴灵秀指着那女人说道:“听见没,让你不规矩,让你贪大辈儿!”
“就叫姨,就得叫姨,”女人的气势咄咄逼人,扬手打了杨书香一巴掌:“跟你妈合起火来欺负我?”
“嗯~那还不如叫你名字沈怡呢!”杨书香先是用鼻音拉长了哼了一声,学了个驴叫,而后把女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就跟你妈学,啊,就皮吧!”杨书香伸手一抓,攥住了沈怡打过来的手:“嫂子,回头我跟我妈去你那吃饭。”说完,又点头微笑冲着另一个默不作声的女人打过招呼:除了她,姓许的那一家子就没一个省油灯了。
“我先看看焕章介,回咱们一块走”,说完,杨书香转身朝着南面的办公室疾步走去。
来到办公室门外,杨书香听了听动静。
“老师你多费心,该吓唬就吓唬,该罚就罚,这孩子都给我们惯坏了。”这原本慢嗖嗖的声音竟变得有些急促,刚把话说完,后面一道男声就辩解起来:“他和皮三,大奎进屋就骂,班里十多个同学都可以给我作证……还动手在先,打我。”听得杨书香直起急,心疼马秀琴不说,这巴巴嘱托好了焕章怎不听人话呢?
心里转悠着个儿,杨书香用手敲了敲门。
听到一声“请进”,推门走了进去。
一看是杨书香,李学强一愣,心说他来干嘛?
马秀琴也是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微愠的眼神也变得缓和了许多。
“李老师好!”一进办公室,杨书香闯闯紧走几步,到了李学强跟前忙打起招呼。
“你有事吗?”李学强心里郁闷到家了,校长把球踢给自己,电话里非要让自己处理这件事。
瞬间扫了一眼马秀琴,收回目光,杨书香一脸严肃:“上次那个检查……李老师,我错了,打架是我不对,我接受您的批评和处罚。”
李学强“嗯”了一声,点点头:“对嘛,同学间应该团结互助……,”心思急转,李学强当然知道赵焕章只是个替罪羊,甭管校长是不是借刀杀人,这账最后终归得自己背,又见杨书香低头认错态度良好,权衡利弊,不就是要过程吗?
反正当着其余老师的面儿样子已经做出来了,自己这台阶也有了,总还得当着各位同行的面儿摆摆谱,在见证开脱自己之外,说上那么两句:“咱们是三班,王老师他们是四班,邻里之间本就应该相互帮助,”冲着马秀琴一笑:“咱家长也应多督促一下,一起努力,争取将来有个更好的奔头。”
杨书香心里一阵不屑。
快过年了,反正啥好听就说啥呗!
他积极配合起来也够骚的:“李老师教导的对,我们都在心里记下了,那在这里就提前给你拜年,也给各位老师拜年了。”“提前给李老师和各位老师拜年!”焕章也是打蛇随棍上,和杨书香一起给李学强鞠了一躬。
说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李学强摆了摆手,起身示意示意马秀琴以后多督促赵焕章。
马秀琴心里一阵苦笑,嘴上却一个劲儿应承,好话说尽。
打架乃至被截,然后车胎被扎一直到现在莫名其妙给来个秋后算账,虽说都是小儿科,却令人防不胜防。
事儿是过去了,人总得表态,甭管用借势的法儿还是捅软刀子:“李老师,借电话打一下行吗?”
杨书香的做法令李学强心里起疑,不过一想他爸跟自己是老同学,也没必要深究此事,便也落个顺水人情,就挥了挥手:“打吧!”于是杨书香就把电话拨到了工商局。
接通之后,冲着杨刚说了起来:“大,我在我姥家住两天,回头你弄两盘带子,我想看看。”
“嗯,好好好,你在学校呢吧!”
杨书香应了一声:“在学校呢,事儿都办了,这该回去了。”
“你有分寸,好事儿!大这周六办完事可能周日就回介啦!”
“我娘娘,嗯,晌午你那啥菜谱?”
收拾着办公桌,听着音儿的李学强心里一阵咂么:这啰里啰嗦的说的都啥玩意?
是说给我听的吗?
两头受夹板气,我这老师当得未免太窝囊了吧……
“我看看啊……羊肉饺子,来大单位吃吗?要不,去你娘娘那吃,她那伙食也不错!”趁着媳妇儿没来红,昨个儿晚上杨刚抱着陈云丽又搞了一次,身心愉悦,美妙难以言说。
放手一搏,直到此时杨刚才算把一颗心彻底放进肚子里:“三儿,要不大找人接你过来?”
扫了一眼李学强,杨书香腼腆地笑了笑,长话短说:“到时你拿点酒回来……想再喝点!”这话是杨刚最乐意听的,也似乎咂么出侄子话里的味道,明是掩耳盗铃,却心照不宣:“好好好,让你娘娘,大陪你喝。”
“好嘞!”挂了电话,杨书香冲着李学强一点头,不卑不亢地走了出去。
出了办公室的门,眼前变得一片开阔,树也高了,院墙更红了,连堆彻出的雪人在杨书香眼里都显得特别醒目。
见马秀琴和赵焕章站在外面等待,杨书香笑了起来:“咱可以去陆家营啦!”
马秀琴在门外已经数落赵焕章一气了,此时看到杨书香走出来,她眉心舒展,用手捅了捅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回回都让你哥给你顶着!”
本身是原告,结果却给推到被告席上,这也就罢了,可母亲无休止的埋怨简直把焕章翻翻得快烦死了:“你就会数落我,怨得着我吗?”话音刚落,许加刚就跑了过来,凑到近前呼呼气喘着:“……说赵哥被叫走了,我不免得,担心起来。”
脑后有反骨还是三姓家奴,这屄咋阴魂不散呢?
看到许加刚追过来,杨书香心里直起腻。
气头上的赵焕章一见许加刚跑过来了,咕噜着眼珠子却另有打算,冲着许加刚把手一摊:“才刚我又给老师吓唬一顿,你说咋办?不得表示表示!”
“焕章!”马秀琴才刚缓和下来的心情又变得紧绷起来,她脸现愠色,上前呵斥一声。
刚还和老师保证来着,咋这没离办公室三步远又急眼了?
加上之前给儿子呛了一火,又见此时他卜卜楞楞的,一推赵焕章的胳膊,拦起驳回:“你又要惹是生非,是吗!?”
“我惹是生非?我的事儿你少管!”当着杨书香的面挨数落也就罢了,当着许加刚的面被数落,赵焕章的肺都给气炸了,激怒的同时早就把杨哥的话抛到了脑后头,嚷嚷完,转身跨出步子。
“你……”给来个烧鸡大窝脖,委屈伤感一股脑袭上心来,马秀琴的那张圆脸给怼得愈加通红,她颤抖抖、 怔怔地望着儿子的背影,站在原地讷讷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焕章,你别走!”心中气急,杨书香一步赶上前搂住了赵焕章的肩膀,一边拦着他一边又回头冲马秀琴打起圆场:“琴娘,咱赶集介!”返回身压低声音,斥责赵焕章:“我说的话都忘了吗?”
“不碍事的,原本的时候,我就想请客吃饭的!”看着杨书香和赵焕章的侧影,许加刚一脸堆笑,徒地发现马秀琴的脸蛋变得红润异常,眼前登时一亮。
他不露痕迹地对着她的身子上下扫了几眼,见马秀琴长得丰腴白净,一时竟顿住了身子,但很快就笑起来,感觉扬起嘴角似乎更能表达歉意和诚意,就接着说:“我大姐就在陆家营的,咱们都认识的,都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的。”
“和解就好………”缓和之下马秀琴脸上的尴尬之色稍有转变,一阵喃喃自语,不过刚才被儿子顶撞得不善,仍旧有些不知所措。
“晌午我请客,咱去馆子吃!”又往前凑了两步,近在咫尺,许加刚还特意关照了一下马秀琴:“都不是外人,您也跟着一块去吧!”
“不了不了。”推辞中,马秀琴打量起眼前这个招惹自己儿子的孩子,见他也在打量自己,总有些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这不是柴龙小舅子吗,早上他大姐好像是跟沈怡一块过来的。
“加刚,没事儿你先走吧!”支唤着许加刚,冲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杨书香又拱了拱焕章的身子,趁着不注意照着他胳膊就掐了一把。
焕章疼的直呲牙:“杨哥……”。
杨书香咬着槽牙,瞪大眼珠子时几乎用唇语怒斥:“让外人看笑话是吗?”焕章苦拉着脸,一肚子委屈:“我没有………”没工夫搭理许加刚,杨书香又赶忙转身冲马秀琴念叨:“琴娘,咱家走吧,我妈还在那边等着咱们呢!”
杨书香的话如一缕阳光注入在马秀琴的心田里,把那堵着的气顺开了,她就“嗯”了一声。
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哆嗦的身体似乎都稳了下来。
也该趁着今儿这机会赶趟集了,给香儿……心里不免一阵遐思。
手被杨书香拉起时,马秀琴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竟在这当不当正不正的地方涌现出一股甜蜜,忽地发觉许加刚还在跟前看着自己,赶忙把头一低,好不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