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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15章 天地不老情难绝

风姿物语 罗森 11593 2024-03-04 19:24

  垂头丧气的兰斯洛,回到落琼小筑,想要探视紫钰,顺便商议治病的事宜,哪知方进门,小筑里乱成一片,紫钰在床上昏迷不醒,问了服侍的婢女,都说是兰斯洛走了以后,小姐突然发病,吐血昏迷,病势一发不可收拾,短短一晚,竟已宣告病危。

  兰斯洛这一惊非同小可,不顾屋里仆役的阻拦,连忙抱起紫钰往外冲,直奔雷峰塔而去,希望能以九天冰蟾救心上人一命。

  匆匆带了几个工具,赶到已成废墟的雷峰塔,只见已给当地官方画为禁区,附近大批人群包围,声势浩大,可能是昨夜寻宝者的亲属朋友,发觉家人逾时未归,过来找寻。

  杭州城警备军,还守内圈,刀出鞘,弓上弦,全神灌注,如临大敌,他们接获严令,坚守此地,有人敢下地洞者,格杀勿论,包括他们自己在内。

  这就难怪三人寻宝时,没有半个阻碍者出现了,不知是什么人的刻意阻碍,存心掩埋雷峰塔的秘密。

  对防守的士兵来说,这实在是件苦差事,特别是当他们发现,外头的群众为了亲友安危而焦心不已,却受到了没理由的阻拦,焦虑、担心,逐渐升华成了愤怒,而且将要沸腾了,眼看就是一场暴动,围守的兵士,心中皆是大喊倒楣。

  “钱将军到底在作什么?难道想要再引发一场暴动吗?”一名因巨大压力,而濒临崩溃的士兵吼道。

  “该死的东西,自己下了这种命令,却躲的没个人影,让我们卖命,可恶,我就不相信,如果我们都死光了,他还能高枕无忧。”旁边的士兵,受到了同样的刺激,也是反应激烈。

  不管他们有多生气,已经魂归地府的钱继尧,是不会回应的,事实上,这命令也不是他下的,反正替死鬼的罪名永远不嫌多,公瑾自然是善加利用所有机会了。

  在一阵你来我往的叫骂后,群众的怒气爆发了,他们再也无法忍受那群挡住去路的阴谋者,众人拔出兵器,高声嘶喊,朝围堵的官兵,蜂拥前去。

  大规模的民变,就此发生,虽然群众大多通晓武功,亦不乏高强者,却比不上官兵的组织严谨,进退有序,且武器精良,双方剧烈冲突之下,血肉横飞,瞬间便造成了大量的死伤。

  在一番冲突之后,包围网终于出现了缺口,涌至地洞口的群众,轻功高明者,纷纷跃下,要找寻昨晚失踪的亲友。

  兰斯洛见机不可失,找个空隙,溜进封锁区域,垂下绳索,缘绳攀下。

  “真是黑啊!怎么跟昨晚一模一样啊!”兰斯洛抱怨连连,手上紧抓绳索,交相攀错,猿猴般地迅速攀下。

  惊呼、哀嚎声此起彼落,这地洞的深度着实不浅,轻功造诣稍差,很容易便摔个筋折骨断,而不少人成功落地之后,发觉落脚处竟是尸体堆,极度震惊下,惨呼者有之,哀天抢地者有之,还有人当场便吓晕过去。

  官兵们全在上面防守,虽然发觉有人闯入地洞,却也没人敢下来阻止,上头交代的命令,是对任何入洞之人,格杀勿论,包括他们自己在内,要是冒冒失失地下去,事后给查出,说不定会给上级治罪,杀人灭口。

  这是官场必然的道理,却也不能怪士兵们不肯尽忠了。

  兰斯洛身形敏捷,如头黑豹般窜高伏低,动作快而无声,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形之下,往密室潜去。

  他是旧地重游,对周围地势熟悉无比,兼之视力不受黑暗影响,很快便找到了枫儿开出的甬道,窜了进去。

  “咳……”

  背后的紫钰,昏迷中发出数声轻咳,一张俏脸白的吓人,星眸微闭,长长的睫毛不住轻颤,唇边几点殷红,看来怵目惊心。

  “别担心,本大爷在此,决不会让你有丝毫损伤。”兰斯洛轻拍佳人玉背,拂去嘴角溢出的血迹,柔声安慰道。

  小草、枫儿都已离去,虽然不知日后是否会再相逢,至少在这一刻,背后的玉人,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绝对不允许半点的伤害,降临在她的身上。

  “呃……阿里巴巴,大麦……不对,小麦开门……也不对……”正如古老童话中的主角,兰斯洛绞尽脑汁,回想着开门的咒语,在一番折腾后,好不容易忆起了那篇引人发噱的怪词。

  “芝麻开门!”

  当最后一句咒语念完,石壁再次发生液化,溶出入口,兰斯洛哪敢迟疑,赶忙奔进去。

  进了石室,宏伟的霸气依然,玉盒在案,淡红色的晶莹光圈里,九天冰蟾,安放于斯。

  “就是这个!”

  兰斯洛将紫钰平躺放下,便要伸手去取九天冰蟾,虽然不太清楚用法,但小草一直说服食服食,整只吃下去,总不会错的。

  方要举步,巨变已生,撕裂般的剧痛,刹那间传遍全身。

  某种锋锐利器,带出一篷血雨,自他胸口刺了出来。

  “怎么会……”

  兰斯洛呻吟出声,颓然倒地前,吃力而无法置信地,看清了背后的景象。

  紫钰傲然独立,神色冷清,脸色虽然雪白如旧,却是神采奕奕,哪有半分病危的样子。

  “紫钰!你……”兰斯洛的声音中,满是痛苦,他不明白,为什么重病昏迷的人,会突然好端端地站在眼前;又为什么要这样刺他一招,这看来不像是在开玩笑啊……大大小小的疑团,尽数呈现在兰斯洛眼中。

  “真恶心,下等人的血。”好似给什么污秽之物沾着,紫钰取出洁白的手巾,将手上沾到的鲜血拭去,再将手巾远远抛弃。

  “你……”乍闻此言,兰斯洛如遭五雷轰顶,只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不用那么奇怪,这是癞蛤蟆妄想天鹅肉,应得的代价。”紫钰冷冰冰的说着,万年雪般的脸上,没有这几个月来熟悉的笑容,而尽是轻蔑、不屑,仿佛连多看他一眼也嫌肮脏。

  “为了要从你手中取得九天冰蟾,可真费了我不少功夫,整天要对你装出笑脸,想起来就恶心。”紫钰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会对你动心吗?凭什么?你是天皇世子么?你武功盖世么?还是你有金山银山?你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够跟我脚下的那些王孙公子,相提并论。就凭那几只破草灯吗?真可笑。”紫钰冷着面,说出与她气质并不相符的话。

  “想不到你是这样……”开始明白了紫钰的意思,惊骇之余,兰斯洛痛的说不出话来,胸口的剑伤,顷刻便造成了大量出血,可是,痛的不只是身体,更有被践踏的心意。

  “想不到我是这样的人么!”轻蔑地看了兰斯洛一眼,紫钰恨恨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个性,只怪你自己瞎了眼而已,不过,这也难怪,若不是你自己瞎了眼,又怎会看清自己的本事都没有呢?”

  完全不似平时的模样,紫钰声若寒冰,傲着脸说道:

  “告诉你,我打心底看不起你,看不起你那些幼稚的思想,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只有实力够强的人,才有资格主宰一切,今天你之所以被我打的像狗爬,唯一的原因,就是你没有我强。”

  说完,发觉兰斯洛想起身,紫钰举脚踢起一枚石子,激撞在兰斯洛胸口伤处,把他打的跌了回去,鲜血似喷泉般溅出。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念在这些天的情份上,我会爽快的一掌送你上西天。”紫钰轻声道:“不过,你不会寂寞的,雷峰宝藏的秘密,不能宣扬出去,所以你身边的那个笨女人,还有那只笨猫,我会一路收拾下去,你马上……”

  听到小草的名字,兰斯洛目中寒光爆射,顾不得胸口鲜血直冒,挣扎坐起身,一字一字的说道:“只要你敢碰她们一根头发,我发誓,你绝对会后悔的。”

  冷洌的杀意,瞬间膨胀到骇人的地步,紫钰暗暗吃惊,缓道:“现在的你,马上就没命了,还有威胁人的资格吗?就算你不死,我也不会怕你,一个废物的话,是没有半点价值的。”

  “只要我不死,终有一天,会报此仇的。”兰斯洛铁着脸,缓慢说道。

  鲜血大量流失,眼前景象开始模糊,恍若昨晚重伤的再现,只是,这次小草不会再出现了。

  被欺骗的愤怒、感情被践踏的伤心、从头到尾被利用的惭愧……种种的痛楚,汇流成巨大的恨意,打出生以来,兰斯洛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这么想致一个人于死地。

  “我等你,不过,你没那个机会了。”紫钰举手一掌,打在兰斯洛脑门上,后者登时气绝,一双眼睛犹自张个老大,显是有满腔遗憾未能了结。

  探了探兰斯洛鼻息,发觉呼吸已停,心跳亦悄然无声,确实已经断气,紫钰紧绷的表情,整个崩溃下来,眼泪簌簌而下,滴在兰斯洛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啊!这样伤害你……可是,我只有这么做了……”

  紫钰细声低泣,向已经听不见的人,为了自己的行为,不停地道歉。

  昨夜激战,紫钰功败垂成,在最后关头,被公瑾一招击败,事后走火入魔,险些就当场丧命了,虽然得到公瑾帮助,压下逆走气劲,却已元气大伤,再无反抗能力。

  公瑾开出了条件,兰斯洛非死不可,就看是紫钰来动手,抑或是他亲自下手。

  在没有选择的情形下,紫钰接下了这让人心碎的任务,亲手了结恋人的生命。

  时间不多了,公瑾定在不远处,以气监视此地的变动,自己只有赌一赌了。

  一咬牙,紫钰咬破嘴唇,鲜血泊泊流出,俯身吻住兰斯洛,将自身的血液,一点一点地,渡入他口中。

  龙族的族长,据说都是太古龙神的后裔,体内的血脉,是龙神的血脉,具有神圣的力量。

  传闻中,龙神的血,是难得的圣药,能助长功力,强筋健体,更有甚者,还谣传其具有返魂重生的效用。

  传闻是否真实,紫钰不知,但是,公瑾这种级数的高手,能够凭气直接追踪敌人,一般的假死手法,根本瞒不过他,徒然弄巧成拙,只有真的将兰斯洛杀得奄奄一息,再将全数希望,赌在传说之上。

  这是两人最初的一吻,或许,也是最后的告别之吻,当血与泪交相混杂,初吻的滋味,是难以言喻的苦涩。

  唇分,紫钰舔去嘴边的血迹,对沉睡中的情人,信誓旦旦地,许下承诺。

  “如果你能再回到我面前,紫钰就用下半辈子,来补偿你的感情。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所以,为了拿回你应有的东西,你一定要再站起来。”

  这是紫钰许下的诺言,并非出于激动,而是源自深深的歉疚。

  只是,她未曾料及,就是这样的承诺,让两人的后半生,从此纠缠不清;更未料及,这个承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接着,她对兰斯洛的身体,施以某种秘术,保持肉身在一定时间内,坚若铁石,可不受外物侵害,这样,若是龙血当真有神效,若是兰斯洛能再从鬼门关回来,身体也不至于有损。

  “别了!我的爱人。”

  凄然瞥下最后一眼,紫钰伸手拿起了九天冰蟾,以自身真气形成气罩,重新包裹,要将之送回白鹿洞。

  而当九天冰蟾被拿起的刹那,石案的机关被触动,铁木真所坐的石床,忽地下沉,整个岩洞剧烈晃动,开始崩塌。

  “原来另有机关!”

  铁木真显是早有设计,一但后人拿取了遗宝,便无需再留洞中,打扰死者安眠,是以,宝物一经取用,机关触动,立刻崩毁整座岩洞。

  这样看来,公瑾想要探勘此地,学到魔族绝学的计画,是成泡影了。

  崩落的石块,尚不至对施咒后的兰斯洛产生伤害,自己无须挂怀,正要离去,忽然看见玉盒中的瓷瓶,心念一动,将旁边的不知名古书,收入玉盒,再一并放入兰斯洛怀里。

  一切均已妥当,紫钰不舍地再望一眼,悲扬一声龙啸,展开轻功,于乱石纷飞中,逆流冲上,她重伤之余,护体真气仍是刚猛无匹,触体的石块都给爆成粉碎,转眼间便破顶而出。

  “呼噜呼噜……”

  石块砸落洞中,西湖湖水全涌进来,淹没了一切,形成巨大的洪流。

  洪流在受到石洞门口结界所阻后,开始回流,同时将所有东西都往上卷去;这其中,也包括了僵化后的兰斯洛。

  紫钰破空飞出,盘旋转折,几个起落,悄然无声地落在湖畔,面前,公瑾低声冷笑,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九天冰蟾,拿去。”

  掩饰不住声音中的恨意,心内的恼怒,不管怎样都停不下来,不只是对公瑾,也是对自己,她痛恨自己的无能,只能任由别人来摆布。

  看到九天冰蟾,公瑾目光一亮,微微颔首,却不伸手去接,只是沉吟道:“那小子,死了吗?”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但见紫钰脸色倏地惨白,恨声道:“你要是担心他没死,怎不亲自去看看,要是人当真没死,或许可以补上一刀。”

  公瑾微笑不语,他才不会中了这激将之法,铁木真的陵墓,既是设有机关,说不定还有什么厉害布置,贸然侵入,极有可能吃上大亏。

  想想他也是失算,没想到取宝之后,石洞会整个塌陷,白白浪费了探勘的良机,真是令人扼腕,重新探查是有必要的,但却是在禀明师尊,准备齐全后再来,这等大事,岂能卤莽。

  将思感再扫描周围一次,那小子的气息,确实是消失了,照常理判断,该是一命呜呼了,可是……公瑾瞥了紫钰一眼,后者除了明显的愤怒、恨意,感觉不到其他情绪,据他所知,龙族技艺博大精深,或许有什么独门秘术,能够瞒过他的思感追踪,护住兰斯洛性命也说不定。

  对这个师妹,公瑾一点也不敢小看,即使她已经给封住大半功力也是一样。

  也罢,就这么办吧!若是那小子当真有办法逃出生天,也未尝不是件有趣的事。

  “不了,你办的事,我很放心。”公瑾点点头,不再追问,却故意嘲弄了一句,“只是,我对亲手了结挚爱的心情,有些好奇,不知是怎样的感觉?”

  “周公瑾!”紫钰气的几欲晕去,双拳紧握,身体因为激动而发抖,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功力经封锁后,只剩三成,完全不堪公瑾一击,可是,这样的屈辱,实在欺人太甚了。

  “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你不会永远占上风的。”

  “是吗?”公瑾冷笑着耸耸肩,道:“照理说,手下败将没有放狠话的资格,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声,我很期待。”说罢,伸手去取九天冰蟾。

  紫钰虽是不甘,却也只有尽快交出冰蟾,想要赶快离开这个人面前,回去痛哭一场。

  眼见公瑾将要取走冰蟾,忽地手腕一翻,迅雷不及掩耳间,扣住紫钰脉门,另一手跟着便是掐住紫钰咽喉。

  “你……”紫钰功力大减,又是猝不及防,一招之间便给制住,虽不信公瑾敢伤自己,但掐住喉咙的手掌,却是出乎意料的大力,强猛的内劲,化作怒潮,以某种奇异的规律,朝脑部不住冲击,恍惚间,意识很快地降低,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喃无达拉玛兹,哄巴哩揭帝苏扎……”

  拼命保持最后一丝灵智,紫钰竭力与入脑的古怪真气抗衡,公瑾显然是想对她施以某种术法,而他所颂的咒语,自己依稀有些熟悉,那是白鹿洞的禁忌咒文,用途是……是……

  看见紫钰越益惊恐的表情,公瑾只是冷笑,道:“依照师尊的意思,为了你以后的幸福起见,你这两个月的记忆,没有保留的必要。”

  紫钰瞪大眼睛,惊骇莫名,公瑾竟是要替她洗脑,抹煞掉这两个月来的种种记忆,抹煞掉所有关于兰斯洛的记忆,回复为以前的她。

  不要,她不要忘掉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不要忘掉那些教会她温暖的人,不要忘记兰斯洛,不要……

  势无可挡的强大真气,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爆发于紫钰的脑里,在深深的叹息中,紫钰昏迷了过去,让那使人心痛的名字,化为不及出口的低语。

  “兰斯洛……”

  “他的伤势还好吗?”

  “嗯!总算运气不错,华大夫尚未离城,能救他一命。”

  耳畔传来了声声低语,胸口的伤痛,渐渐恢复感觉,自己似乎还活着,可是,怎么会呢?

  早先不是给一剑透胸了吗?

  看来华扁鹊那古怪婆娘,确实有点门道。

  心情一松,兰斯洛又沉沉睡去。

  “呵呵……这小子的福气真是不浅,能让你亲自在这里为他守三天。”

  “你是不是想问我,如果受伤的是你,我会不会这样照顾你?”

  “哈哈哈……真不愧是我英明神武的妹妹,一下子就看穿了哥哥的心意。”

  “你要是不想以后病中被人毒杀,就马上离开。”

  “喔!女王陛下,你是如此的伟大,我是如此的渺小。”

  “滚!”

  看着兄长离去时,一脸“有了爱情就不要亲情”的沮丧表情,莉雅暗暗好笑,这一次,倘若没有哥哥的帮助,杭州之行的收场,很可能就是场悲剧了。

  因为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她在担心之下,委托白无忌暗中一探,果然发现了兰斯洛,奄奄欲毙,漂流至西湖岸边。

  他的伤势相当沉重,所幸华扁鹊适时出现,本来是想找白无忌报那一脚之辱,却阴错阳差的救了兰斯洛一命。

  种种的巧合,只能说是冥冥中的天意了,看着兰斯洛安详的睡脸,莉雅轻笑起来。

  真是想不到啊!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原点了,虽然知道自己会再见到他,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啊!

  依照华扁鹊所言,被一剑穿心,理应必死的兰斯洛,之所以能活回一命,主要的原因,除了她华大大夫举世无双,绝对超过玉签风华(她本人特别强调)的医术外,下手者的手下留情,也是重大理由。

  剑劲笔直如剑,虽擦心而过,却未损心脉分毫,将肉体的伤害降至最低,而事后,兰斯洛的体内,又给某种莫名灵药,重灌生机,几相配合,终能自鬼门关死里逃生。

  这等功力,除了紫钰,再不会有第二人了,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啊!莉雅长吁一声,混乱的事态,饶是她聪慧过人,也给弄了个昏头转向。

  算了,那些以后再想吧!眼前,只要照顾好兰斯洛便行了。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分,兰斯洛转醒,睁开眼睛,赫然看到一个百合花般的清丽少女,呆呆坐在床沿。

  绝美容颜,堪称无双,云瀑般青丝,在黑夜中闪闪发亮,深紫色的蕾丝低胸礼服,把玲珑浮凸的身材,完全衬托出来,美目倩兮,让人为之心神荡漾。

  这女子依稀有点眼熟,可是……怎么想不起来呢?

  两人目光相触,女孩痴痴的眼神中,深情孕育,兰斯洛蓦地惊醒,想起了这双眼眸,与这眼神的主人。

  “是你啊!”

  “是我。”

  这双眸子的主人,一直以来,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吧!

  莉雅的明眸里,充满了喜悦,却掩饰不住那股倦意,看来,是很久未曾阖眼了吧!

  以她的死性子,在未曾看到自己转醒之前,是绝对不会去休息的,这点,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怎么穿成这副古怪样?差点认不出你来。”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这样穿是很正常的啊!哪有人像你一样,换个衣服就认不出人来了。”莉雅笑道。

  兰斯洛摆出没可奈何的态度,喃喃道:“我还是觉得,你以前的样子,比较好看。”

  “哦!真的吗?我这样你不喜欢吗?”

  挂着俏皮的微笑,莉雅翩然起身,举止优美地,轻轻走了几步,接着,脚底依照某种乐曲旋律,“踢跶踢跶”打起拍子,牵着裙摆,轻快地跳起舞来。

  以前的小草,总是穿着宽松的男装,是以看上去,总是个稚气未脱的美少年。

  可是,换回女装打扮的莉雅,低胸礼服将那身傲人曲线,完全展露,雪白的乳沟,让人不禁吞口馋沫,系腰的丝带,更显出纤腰的盈盈可握,因为娇羞而泛起的红潮,无论是气质、举止,都是个大美人了。

  明快的节奏,有力的肢体语言,莉雅的动作,渐渐加快,结实的肢体轻轻摆动,在寂静的夜里,奏出无声的乐章。

  月光斜映下,莉雅的神情,随着舞姿而变幻无定,忽而大胆奔放,忽而天真轻俏;时如拈花天女,圣洁庄严,时如深宫怨妇,眉角含春;万种风情,只把兰斯洛看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一般的宫廷礼仪,为了仕女间的交际,都会有几曲社交舞,列为必修课程,但大多含蓄保守,点到为止。

  莉雅的曼舞,是年幼时随兄长欣赏当世第一舞姬,潘朵拉·塔莲的表演,事后模拟而成。

  她天资颖悟,练习又勤,居然也学了个似模似样,只是以她身分之尊,哪有为人献舞的道理,是以从未当众表演,今日担心兰斯洛不快,所以倾情一舞,博君一笑而已。

  轻盈地转了圈,莉雅仰头站定,擎手向天,纤手连作了几个姿态,恍若百花齐放,妙不可言。

  蓦地,整个身体开始急转,犹如穿花蝴蝶,轻巧地踱至床沿,停步收舞,微带羞意,笑望着兰斯洛,等待心上人的评价。

  兰斯洛给看的浑身不自在,脸上发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无疑地,他是深深受到吸引的,不过,尽管心里怦然大动,可是从口中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普普通通啦!又没身材又没脸蛋,不男不女的,难看死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样子难看死了,如果是别的女人啊……”

  说起别的女人,兰斯洛念及紫钰,登时胸口一痛,说不出半句话。

  莉雅见他眼中闪过悲痛,知兰斯洛想起了伤心事,为了要分散兰斯洛的情绪,哪管其他,捧起兰斯洛的脸颊,就是一吻。

  “你……”

  “明天,我就要回国了,或许今晚,就是我们相处的最后时刻,我不喜欢你想起其他的女人,谁都一样。”莉雅情深款款地说着。

  “所以,只有今晚也好,你只准想我一个。”

  兰斯洛讷讷地呆在当场,最后,他别过脸,转身向内侧,沉声道:“快睡吧!我的伤口有点痛,你也应该很久没阖眼了,快去休息吧!”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一方面,也是他自觉没有回应的资格,不管是身分、心意上的差距,他不晓得怎么去回应这份亏欠太多的感情。

  然而,背后却传来轻声的叹息,与“唏嗦唏嗦”的布料摩擦声,跟着,被褥掀开,一具温莹滑腻的娇躯,猛地钻进来。

  “你……你干什么!”

  “睡觉啊!你不是说我该休息了吗?几天没闭眼,都快累死了。”莉雅平稳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异样。

  “我不是说这个!你……你怎么……”

  兰斯洛结结巴巴的说着,紧张的快要昏了去,拼命的往床里面缩。

  他并非第一次与小草同床共枕,可是却从未这般的肌肤相亲,甚至,隔着单薄的衣衫,兰斯洛可以完全感觉到,那成熟诱人的美妙曲线,馥郁的处子幽香,这快要让他精神崩溃了。

  “这样子背对一个少女,很没有礼貌喔!”莉雅嗔笑道:“你这样,我会伤心的。我难道连一点魅力也没有吗?”一面说,水葱般的手指,沿着脊髓的线条,来回轻绕,或轻或重的刺激。

  “少做那种无聊事,又没胸部又没臀部,哪来的魅力。”兰斯闷哼道。

  有没有魅力,身体是非常清楚的,尽管胸口还是不适,但股间的部位,瞬间已肿胀至疼痛的地步了。

  “真的吗?那这样呢?”莉雅轻笑着,一改平日娴雅的形象,往兰斯洛的耳根吹气,修长的小腿,顺着兰斯洛的腿间,往上轻划,挑逗大胆的令人难以置信。

  “喂!女孩,我不是圣人,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你再这样下去,小心发生很不好的事喔!”竭力保持最后一丝理智,兰斯洛低声道。

  以男人的分界来说,兰斯洛并非所谓的守礼君子,虽然不是色情狂,却也终生与“禁欲”绝缘,早在初至杭州时,他便整天嚷着往妓院跑,可是,对于真正倾慕的女性,兰斯洛温文有礼的引人发笑。

  即使是面对紫钰,他也是敬若天神,不敢有半分亵渎,事实上,就算在庙里面对神明时,他也从未有过如此的紧张,是以,尽管体内热血奔腾的快要爆掉了,他还是竭力克制自己,未敢逾矩。

  察觉兰斯洛的心意,莉雅更是感动。

  她环臂搂着兰斯洛,把身体贴紧,嗅着那股男性的雄猛气息,低声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对你的心意,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吗?我明天就要走了,如果让你继续这样,我们很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可是,我不想就这么结束。”

  “为了把所有事情做个处理,我希望你能等我三年,可是,依照你的个性,如果不把你绑住,你一定会和别的女人远走高飞。”莉雅的声音很轻很轻,没有半分激动,因为这是她早就下定的主意。

  口中这么说,但是莉雅心中却有着更深的一层意义,她不是那种会用身体绑住男人的庸俗女子,要掌握兰斯洛,更是用不着此法,今晚的举动,主要是想为杭州之行,烙上完美的句点,同时,也可借此更确定自己的心。

  要被绑住的,不是兰斯落,而是她自己呵。

  “本来应该是男方主动的,可是,要等到你开窍,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莉雅是个很笨的女孩。”贴着宽厚的背膀,莉雅柔声道:“紫钰姊姊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嘿!我不至于真的那么没胸部没臀部吧!”

  一个那么美的女孩,用这样的声音,倾诉着大海般的深情,大概没有什么人,会无动于衷吧!如果有,那个人一定不正常。

  兰斯洛是个正常人,正常的男人,情、欲方面都是,而现在,他两方面的情绪,都已经爆出满水线了。

  “傻瓜!”

  猛地翻过身来,紧拥住莉雅,生怕她突然消失不见,拂去掩面的浏海,兰斯洛颤抖着声音,半笑道:“你是个没脸蛋没身材,又没胸部又没臀部,除了我以外,再没别人敢要的大傻瓜。”

  吻技十分笨拙,却这一生首度地,回吻了佳人的樱唇,两情相悦的兴奋,令兰斯洛陷入狂喜之中。

  当忘情的娇喘,响彻整间寝室,绯红的绮帐,无声落下,掩住一室春光。

  若隐若现的苍月,轻映花影,冉冉晃动,犹如龙凤红烛,为这对新人祝祷幸福。

  正如某人所说,秋天,是有情人的季节。

  肢体交缠,被翻红浪,数不清的软语呢喃中,有这样的一句誓言,永隽心头。

  “雅雅,雅雅,从此刻起,你是我结发妻子。”

  “唉!”

  仿佛做了一场深沉的梦,苏醒的紫钰,缓缓地睁开眼睛。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哪里……”

  颇为疑惑地,环顾四周,才想起来,这是自己居室,落琼小筑的闺房。

  “怎么搞的,头好痛啊!”

  脑子昏昏沉沉的,似乎还没从沉睡的后遗症中醒来,身体累的仿佛要虚脱了,紫钰敲了脑袋几下,想要恢复清醒,睡太久真是件麻烦事,连身体各处都在抗议了。

  说到睡太久,在昏睡之中,自己好似做梦了,是什么样的梦呢……紫钰努力地回想,却是半点残余记忆也无。

  “哼!看来是病的太久,脑子也不灵光了!”紫钰自嘲道。

  这个病真是不方便,有好多想做的事,都给拖累了,不过,这情形马上就要改变了,刚刚收到师尊传来的讯息,着她立刻返回白鹿洞,搜寻多年的圣物,九天冰蟾,已被二师兄找到,自己的顽疾,终于有彻底根治的希望了。

  “虽然不甘愿,看来,是要欠那讨人厌的家伙一份情了。”紫钰不喜欢公瑾,特别是,打刚才被怒雷惊醒后,紫钰发现,自己对这师兄的憎厌之情,好似又多了几分。

  刚刚做的那个梦,到底是什么呢?

  虽然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回想那些片段,就有种很温馨的感觉,莞尔、喜悦、感伤、哀愁,交相杂落,脸上表情一下好笑,一下沉思,最后,胸口就痛的好像要给撕裂了般,眼眶忍不住湿润起来。

  “啊!”一声惊呼,却是紫钰发现,床褥上的枕头,湿了老大一片,水源的来头,自是她的眼泪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紫钰皱眉道。

  绝美的娇颜上,尽是迷惘的神情。

  对于那个模糊的梦境,在震惊之余,她有着很大的好奇,自有记忆以来,她从不记得自己曾落过泪,半次也没有,今日,怎会如此失态呢?

  正在沉思间,某样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一缕晶莹的白光,自枕头的泪渍中透出,剖开察看,一颗浑圆剔透的明珠,柔柔地绽放光华,隐约间,浮现了一个“畜”字。

  基于某种不知名的直觉,紫钰将明珠拾起,紧握在掌心,她有种预感,这颗明珠对她非常重要,日后,将会有重大的影响,帮助她寻回那个失落的梦境。

  总有一天,她会忆起那个梦的,一定会的。

  一番云雨过后,莉雅搂着兰斯洛,沉沉睡去,脸上犹挂着幸福的微笑,似是作着好梦。

  兰斯洛斜倚床沿,轻拂着佳人丝缎般的肌肤,平静无波的心底,激不起一丝欲念。

  遭到背叛所受的心痛,因为被欺骗所刻下的忿恨,这些心情,都不是轻易能够弥补的。

  “凭什么?没有家世,没有高强的武功,没有万贯的家财,你认为自己有什么?”

  “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只有实力够强的人,有资格主宰一切。”

  “今天你之所以被我打的像狗爬,唯一的原因,就是你没有我强。”

  “一个废物的话,是没有半点价值的。”

  在洞中紫钰所说的话,一一浮现脑际。

  是的,在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是不变的铁则,只有实力才代表一切,就是因为自己太弱,所以才会任人欺负,任人利用,连守住心爱东西的能力都没有。

  在此刻,兰斯洛暗自发誓,一定要变得更强,比现在强,比所有人都强,不管任何代价,他要强大到无人能比,再也不会被人蔑视,再不用被命运玩弄的地步。

  可是,要怎么做呢?

  拜投明师、找寻灵药,这都是不切实际的作法。

  人情如纸薄,以自己毫无背景的资历来说,根本没有一个名门,肯接纳这样的弟子。

  固然,以雷因斯·蒂伦的背景,可以立刻就获得良好的机会,深造学艺,可是兰斯洛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要在不倚靠任何人的情形下变强。

  几番苦思,都无结论,正自气恼彷徨时,忽地瞥见了茶几上的物件。

  “怎么会在这里……”

  茶几上,一个玉盒端放,对映月华,散发出妖异的光芒,正是铁木真的遗宝。

  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兰斯洛悄声移开了莉雅的拥抱,缓步下床,将玉盒拿至屋外,坐在走廊间,缓缓开启。

  盒内,白色磁瓶静静地躺着,秘笈安放于侧。

  这两样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是自己在昏迷前抓到的吗?

  或着说,是给水流一起冲出来的呢……不管是哪种理由,也不管是否巧合,看来,这是上天所指点的一条明路了。

  如果想要变强,有什么武功,比这天下第一魔功更适合呢?

  打开秘笈第一页,那行红色的血字,在月光下,冉冉舞动,就如同恶魔的低语。

  “欲修练天魔功者,需以人生的一部份,作为交换。”

  心中的理智层面,好似发出了最后的警告,为了所爱的人,为了关心自己的人,不该犯此愚行;可是,也就是因为爱的深,遭到背叛的恨就更深。

  当时的自己,还在奇怪,是什么样的人,会笨的去练这种武功,现在,他知道了。

  看着血字,兰斯洛笑了,笑声中的寒意,犹如夜枭悲鸣,让人不寒而栗,如果两相比较,或许会发现,那种笑声,竟和公瑾有相似。

  “用人生的一部份,换取天下第一的武功,这实在是太便宜了。”

  没有一丝的犹豫,兰斯洛签下了与恶魔的契约,一口饮干了磁瓶内的液体,他翻开了第二页。

  天上刹时轰雷爆作,晴天霹雳,似是为了这不幸的开端,而哀号警告。

  听得窗外爆雷惊轰,莉雅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皎洁的月光,照在光裸的肌肤上,勾勒出浑圆的白玉曲线,成了一副慑人心魄的艺术品。

  “到底是开了封印……”莉雅幽幽一叹。

  兰斯洛开启天魔经,早在意料之中,莉雅没有阻止的意愿,魔功、神功,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只要运用得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天魔功的威力举世无双,倘若就此失传,的确很可惜,就让兰斯洛传承下去吧!

  虽然说,日后要面临的许多困难,大是棘手,甚至还有不知何时会发作的诅咒,不过,在强者的路上,面对挑战,本来就是在所难免的事,就让兰斯洛自行决定吧!

  反正……莉雅笑了起来,不管他选的是怎样的路,自己都会陪着他,一路走下去的,这是他们两人共有的誓约,不管怎样都不会改变的誓言。

  “你曾说过,决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同样的,不管你走的道路是什么,我都会陪你走下去的呵!”

  如此,许下了一生相随的约定,作为杭州之行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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