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马蹄悠闲的敲击着路面,混合着木质马车的吱扭声,在山路周遭的溪谷间回响。
崎岖的路面一刻不停的摇晃着车身。偶尔碾过石块所造成的震动,在一车厚厚干草的缓冲下,丝毫没有影响到车上人的酣睡。
“客人先生,目的地就要到了哦。”
没有回应。
“客人先生?”拉车的女子回过头来,却发现躺在马车上的人依然纹丝不动。遮盖着脸面的草帽下,传来阵阵细微的鼾声。
“呒……”双唇的缝隙间漏出一串叹气声,女子迈步上前掀掉了那用以遮阳的草帽。
草帽下方是一张约摸三十来岁,有着刀削般线条的男性脸庞。
中长的黑色头发如杂草般被随意扎在脑后,一道切断眉毛的伤痕给略显粗犷的眉宇平添着一分沧桑。
“哦呀~客人先生还是位武士吗?”
搭配随意的衣着上,历经岁月的廉价布料早已失去原有的颜色。
抱在怀里的长刀却有着华美精致的护手与刀鞘,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此等打扮,跟容易就让她得出以上结论。
“再不醒来我就要亲下去了哟~”嘴上这么说着,女子的身体却先行一步,闭着眼睛,将双唇往车上男性的脸上凑了过去。
“啾……”
无味的坚硬触感,外加丝丝沁人心脾的檀木幽香——绝对不是人类脸颊的味道。
“请注意点形象啊小姑娘。”移开阻挡在自己脸部和对方嘴唇之间的刀鞘,我轻笑着,缓缓睁开双眼。
“哈哈哈哈哈被发现了呢。”不仅完全没有尴尬,反而回以了爽朗的笑声。
只是她那轻轻刮蹭着地面的马蹄似乎略微出卖了主人的心境。
“客人你的身上散发着很明显的,其它妖怪的味道呐。”
没错,确实是“她的”马蹄。
眼前的年轻女子自腰部以下,是有着健美线条的褐色马匹躯干,被晒得几乎与马身同色的古铜色肌肤,则似乎蕴含着用之不尽的活力与力量。
“这么随意的献吻,如果我是坏人怎办?”
“不会喔~有这种味道的家伙通常都不坏,还让人很想抢过来呢。”
“这可很让人为难呀。”我背上扎着行李的长刀,纵身跳下马车。“怎么就到这停了呢?”
“因为到这里我们就不同路咯,岚漪城就在那边不远,步行的话十来分钟就到了。”人马少女舔了舔嘴唇,道“客人先生是武士吧,来找差事吗?”
“唔……大概算是吧。”
“很难唷,在这里。在龙神大人的庇佑下,年年丰收的大家都很富裕呢,城主大人手下的士兵们也很尽责。所以,武士要找点事做可不容易呐。”
“多谢告知。”
黄昏的夕阳将余晖洒落在天空,将岚漪城高耸巍峨的天守阁映照得熠熠生辉。
条石铺设的主干道上,进出城门的人流熙熙攘攘,散发出热闹繁荣的气氛。
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向外走的比进城的更多。
人群缓缓移动着,向另一条耸立着一个个朱红色鸟居的道路走去。
“那个,今天是什么节日么?那么多人。”我问道。
“哦呀,你挑了个好日子来呢客人先生。”重新将马车挂回自己身上的少女瞄了一眼我看的方向“龙神大人所在的神社,今晚举行三年一次的感恩祭典喔。据说在祭典上表白成功率非常之高呢。”
“你不去吗?”
“这是在邀请我吗?”人马少女挑起一边眉毛。
“啊哈哈哈姑娘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同伴一起去的。”自知失言的我干笑着敷衍了过去。
“实在找不到工作的话来我这也行喔~”
“心领了心领了~”
挥手告别热情的半人马,我迈步往神社方向走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大概就是这么种情况了……在之前看起来不算很远的距离,我直到星斗密布才到达神社的正门。
苍劲毛笔字体所写下的“沧鳞”两字,镶嵌于华贵木材制成牌匾中,出自数百年前,建立这所神社的首任龙神的手笔。
悬挂着牌匾的鸟居由两人才能合抱的圆木所搭建,巨大的体积令人叹为观止的同时,也投下阵阵威压感。
密密麻麻的人群早已将神社广场站得水泄不通。硬挤进去的话,会被几百上千号人一起白眼或者抱怨吧,我才不做那种傻事咧。
“咣……”
响亮的锣鼓声盖过了人群的喧嚣,连绵的余音过后,只剩下鸦雀无声的寂静。
“叮铃铃~”
清脆的银铃声将众人的目光聚集到舞台上。
不知何时出现在舞台正中的樱发少女,双手各持着挂有铃铛的纸扇,遮掩着面孔,摆出舞蹈的起手式。
不同于平时的大胆穿着,以红白色为主色调的正式巫女服覆盖了大部分身体,唯有肩膀上的开缝与此时由于准备动作而露出的上臂,才看得见些许白皙细腻的肌肤。
深红的巫女裙束出少女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改短的裙摆下方,流露出一条覆盖着白色鳞片,却又点缀着与裙子同色斑纹的粗长蛇尾。
第二声锣鼓与同时响起的鼓点乐音宣告了独舞的开始。
樱花色的长发飞扬飘散,纤长白皙的手臂如波浪一般起伏,浑圆柔韧的蛇腰扭动摇摆仿佛没有一根骨头,蛇尾卷曲舒展;举手投足间,动作轻灵而妖娆。
鼓声节奏鲜明,笛声欢快清越。神社广场上篝火熊熊,四周的人们也随着乐曲声轻打节拍,让自己更深的沉浸到祭典之中。
樱发飘扬,赤瞳流转;灵动的眼眸像昂贵的红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一对琉璃色耳坠点缀于长发与三角形耳朵之间,在篝火照映下,随着舞动的身姿,不时闪过道道水样光华。
咚咚咚——
三声重击鼓点告示了舞蹈的结束。
白蛇少女纸扇掩面,在人群此起彼伏的掌声中倒退几步距离,如同来时一般,就这么消失在篝火映照不到的阴影里。
夜色渐深,祭典也接近了尾声。人们渐渐疏散开来,带着各自的美好回忆,或三五成群,或成双成对的离开了广场。
散去的人群带走了喧嚣,神社重归沉寂,无人照看的篝火也只剩下暗红的余烬。
唯有常年不灭的石灯笼依旧散发着温暖的辉光,给我指明着通往神社内庭的道路。
先前独舞的白蛇少女已换下了沉重的正装,樱发瀑垂,素雅白衣轻裹玲珑身躯,粗长蛇躯恣意蜿蜒,洁白鳞片在月光下反射着柔亮的清辉。
木质的庭院回廊有着相当的年岁,在我的踩踏下发出吱呀吱呀的脚步声。
正背对着我,细心为新栽下的樱树修剪枝条的少女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转过了身子。
两三步的距离,让我能清楚的看见,她对上我眼神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道窄缝。
“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
脊背被抵上回廊的支柱,双手亦遭另一双纤细玉手的禁锢。
细长的舌头略显粗鲁钻入我的口中,但是那有如花瓣般嫩软的双唇却又传达着,令人着迷且欲罢不能的触感,让人无法回以相同的力度,生怕损伤这美好的存在。
毋需过多言语,我知道,这个时候,只需细细的体会这片刻的温软,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