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附近死了些海兽什么的只是飞星和玉霜临时扯的谎,没想到在他清整完后,真的闻到了一股异味,顺着寻去,便看见从海边飘来了东西。
飞星领着丹枫与广刹来到海边,一股腥臭难忍的气息顺着海风迎面吹来。
两名仙子顿时皱起眉头,飞身来到半空中向下方望去。
只见一条大如水磨车的巨鱼正搁浅在礁石上。
那巨鱼张着嘴,圆盘大的眼球已然脱水干瘪,鱼鳞只剩两三分还粘连在身上,表皮无半点光泽,满身凹陷坑洼仿佛被生生从皮下挖走了肉块,鳍尾更是如同被万马奔腾践踏撕裂过的纱衣,残破不堪,难辨其形。
“这是……”丹枫惊讶道,“银轮彩鲀?”
银轮彩鲀状如圆盘,身形巨大却性情温顺,平日里以虾蟹鱼苗,水藻海草为食,因鳞片与薄绸状的鳍尾遇光便闪七彩而得名。
广刹强忍恶臭稍靠近了些,伸手一挥,剑气掠过鱼身,给它剖了腹。
一阵乌黑腥气随即涌出,三人面色一惊慌忙后退。
飞星慢了一步,腥风涌到面前,他赶忙紧闭口鼻。
恶臭之间,忽见一道漆黑气息迎面扑来,猛地钻入他的体内。
丹枫挥袖卷起大风将这腥气吹散。
玉霜翩翩而至。
她大致清整了一番,神容体态已然与过去全然一致,来到空中的二人身边,看着下方的彩鲀。
只见彩鲀体内一片乌黑,鱼肉干瘪碎裂成块,腐败的内脏上粘连着不明的青黄囊块,诡异的粘稠黑汁流淌期间,宛如沉积多年的臭水阴沟。
“这腐败似乎是从体内生出的。”广刹紧皱眉头,极为排斥。
“不知是不是误食了什么毒物中毒了。”丹枫面色难看,撇过头去,一副多看一眼便要作呕的模样。
玉霜显然对这污秽之物也难以忍受,屈指一弹,几道剑气飞出将彩鲀切成无数碎块,又用一道仙气裹着碎块飘向远方没入了海底。
她目光一转落在下方的飞星身上,察觉到他似乎不太对劲,当即身形一闪,来到他身边,便见其神色有异。
“怎么了?”
尽管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但细细品味仍能感受到清冷下的柔情,正如她此刻看着他的目光一般。
丹枫与广刹也落了下来,挥袖卷起大风将残留的余臭尽数吹离仙岛。
飞星与玉霜对视着没有开口。
这说明情况颇为严峻,而且不能在这里说。
广刹看着两人,眼中生出些许疑惑来。
“师姐,那宗门再会了。”
事已言毕,两人与玉霜道别,临走前丹枫见飞星面色微凝,便问道:
“怎么啦?”
“咳咳——”
飞星伸手在面前挥扇着说道:
“刚才被熏到了,好恶心,呕——”
她笑了笑,与广刹乘鹤离去。
两人走后,飞星眼眸立即一沉。
他认得方才钻入自己体内的气息。
那气息,他在包景构建的幻境中见过。
“真人,方才从那鱼中窜出一道魔气,钻入我体内了。”
他的语气颇为平淡,落在玉霜的耳中却如惊雷。
要知道魔气可非天生地长之物,有魔气则意味着魔修的存在。
而眼下更重要的是,魔气虽由仙气转化,却与仙气水火不容,同存一方体内必然引起混乱。
玉霜见飞星神色还算平静,忧声问道:“你感觉如何?”
“方才那魔气……与其说是主动钻入我的体内,不如说是被那魔花吸引过来的。”
他体内的醉仙情花在魔气出现时有了动静。
玉霜闻言眉眼一凛,莫不是那魔器想死灰复燃!
“那现在那魔气如何了?被你那魔花吸收了吗?”
“倒是没有,在我体内待着,没有动静。”
玉霜虽是元婴境的修仙者,但对魔气也是一窍不通。
魔气出现,按她这谨慎的性子,通常来说肯定会立马禀报师门,然而此刻却与飞星有关。
若是查下去,查出他体内有曾是魔器的法宝,再加上此刻吸收了魔气……
想到飞星有可能会因此被处死,玉霜哪还能去禀报师门。
玉霜心头一紧,思虑片刻说道:“这些天你先试着能不能将魔气逼出或者消灭,我去找找办法。”
飞星点点头,看向她,伸手落在她脸上,抚平了她紧锁的眉头。
“我还无事,真人不必过于忧心。”
玉霜双唇一抿,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之后她乘鹤前往灵宿剑派查阅典籍,飞星则回到屋中,将仙识沉入识海。
只见醉仙情花仍浮在仙泉上,剑元在不远处盘旋成圈,那道魔气则孤零零地待在更远的地方,没有四处晃悠也没有与仙气起冲突,如同守礼的客人。
能不能赶它走呢?
飞星试着驱动了一番,那魔气竟十分听话地顺着经脉流动。
可行!
飞星内心为之一振,很快便将其凝聚,顺着指尖排出。
还好这魔气颇为乖巧,没有横冲直撞。
魔气缓缓排出,他刚松了口气,哪知魔气离体之后,那情花便动弹一下,猛地又将它吸入体内。
这——?
飞星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它不是乖。
是怕。
……
立春之后,万物渐苏。
冬虫扒雪晒暖日,寒兽出穴吹清风。
接下来的日子里,飞星反复尝试着将魔气逼出体内,顺便修行。
玉霜隔几天便回来一趟看看他的情况,将自己查到的知识告诉他。
然而他始终没能成功。
不论是将魔气分成一小段一小段分次排出,还是猛地排出然后迅速离开,醉仙情花都无一例外地会在第一时间将其重新吸收,仿佛是已经与那道魔气间建立了某种联系。
一来二去,飞星操控魔气的能力反倒提升了许多。
又过些许日子。
数场惊雷催细雨,一片迎春抽柳芽。
三月初,惊蛰。
于凡俗而言,意味着春耕时节已至,于灵宿剑派而言,意味着外出的弟子将回。
飞星体内的魔气仍未消散,哪怕他有一次壮着胆子让仙气去接触,魔气也只是表现得有些排斥,但并没有更多的反应。
仙气能转化成魔气,魔气可是很难转化回去的,正道修仙者在消灭魔修之后,都会粉碎其体内的魔气,待天地用时间将其渐渐回归成仙气。
飞星当然也试过将其打散,然而打散后还是会被醉仙情花聚拢纳回体内。
他和玉霜寻不到办法,但眼看他毫无异常,玉霜也只有提醒他别让魔花接触到魔气,以防死灰复燃。
不过对飞星来说,倒是还有两个好消息。
一是昨夜他自然而然地突破到生灵境了,醉仙魔花倒是还没来得及炼化,准备去了灵宿剑派再做。
二是玉霜听他的换了身衣服,将上下一体的直裾换成了上衣下裳,当然穿得还是那般严实,不过对飞星来说能更方便伸进去了。
玉霜只是想着自那夜两人交合后,他便一直在想办法处理魔气,如今又要去剑派,后面还有宗门大典,两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无法亲密,这才换身衣服想让他高兴一些。
当然,要是偶尔独处时他想伸进来过过手瘾,倒也未尝不可。
当时她换衣服时想到此处便羞臊十分,最终还特意挑了两件柔韧性比较强的——此想法她自然是无颜对飞星说的。
当两人回到剑派宗门时,已经有小部分外出的门人回来了。
玉霜带飞星来到一处客房,又给了他一块灵宿剑派的玉牌,以示其客人身份。
飞星为了方便,将玉牌挂在腰间,权当作配饰了。
因为派中诸多事情都需要玉霜去处理准备,她将自己的住处告诉飞星后便离开了。
临走前两人牵着手对视了一会儿,飞星虽然有些心痒,但还是忍耐住了。
来日方长,不急在这朝暮。
屋里颇为宽敞,四野安宁,临峰近崖,常有清风环绕,山泉流响,与岛上颇为相似,想来应是玉霜精心为他挑选的。
步入生灵境后,剑元仙气随心而动,变得愈发容易掌控——也包括那魔气。
他将仙识沉入识海,触碰情花,进入那片赤红的空间,仙气作桥,流入散发七彩光芒的椭圆晶体,晶体自然旋转。
他要开始进一步炼化醉仙情花了。
次日下午——
这次的炼化进度比上次要长得多,一天的时间过去,情花还在源源不断地吞噬仙气,长时间保持极度的专注相当耗费心神,飞星不得不中途停下歇会儿,顺便补充下仙气。
当他醒来时,醉仙情花的红雾已然吞没了整间屋子,飞星看着自己高昂的下身,不禁感慨好在玉霜给他找了个僻静地方。
身体似乎已经习惯了红雾,尽管体内情火燃烧,使他淫欲骤升,但远远没到吞噬理智的程度。
他想着反正等玉霜哪天晚上有空闲了两人共度春宵自然解决,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走出房门,来到崖边。
春香随风起,绕颈拂青丝。
飞星遥望着下方的景色,心思却不在此处。
……
并非所有修仙者都全心修行,对除此之外的事情毫不关注。
毕竟修仙者也是人,总会有七情六欲,喜美喜乐,尤其年轻些的更是如此。
几名年纪比阳春还小上些许的晚辈弟子正在门派中同行闲聊。
她们都知道同门的师叔师姐妹都将在近日回来,门派里之后会越来越热闹,更重要的则是两个月之后的立夏时分,在宗门大典上将会有附近各门各派的道友来访,届时各路道友齐至宗门,自然令她们颇为重视。
对这些年轻姑娘来说,在谈到人的时候,一般热衷于讨论两种人,第一种是天赋异禀且性格温顺容易交流的,第二种是相貌出众的。
“听说到时候那冬池山庄的秋音真人也会来!”
“是去年紫络说的那美男子?”
“是呢,人家不仅姿貌绝伦,还吹的一手好笛箫呢!”
“诶,我听说人家已经心有所属。”
“啊?谁?”
“谁谁?快说!”
“上次丰月真人从冬池山庄回来之后跟挽江真人闲聊被我听到了,说他本想来我们这儿约人出去论道呢,但被劝住了!”
“竟还有此事?!”
“嘘!别嚷嚷!”
“是谁啊?他要约谁?”
“她们没提到名字。”
“我猜是虹芸真人!”
“肯定是丹枫真人!”
“会不会是玉霜真人呀?”
“采华真人也有可能。”
她们七嘴八舌地报起了菜名,一口气说了十几个选择,有人说道:
“怎么你们不说是广刹真人呢?她不也姿色极佳吗?”
“谁眼力能这么差,也不怕被灵蛇剑一剑斩咯!”
一时间,玲珑莺声吐芳笑,婉转燕语含春音。
她们走着走着,忽然望见不远处殿后山崖前有一道未曾见过的身影。
“诶,你们瞧。”
“那是谁呀?”
“好像是个男子!”
“你怎么忽然这般激动,是个男子你便发春心了?”
几人一边调笑着,一边好奇地向那人走去,临近了后,有人开口问道:
“是何处道友?”
那人转过身来。
啪嗒一声,有人手里的剑落在地上。
飞星朝她们拱了拱手,将腰间的玉牌稍稍一提。
“一介散修而已,幸会。”
几名年轻女子痴痴地看着他,一时间只觉与他相比,青天无光,日也黯淡。
见了玉牌,也便知道他是门派的客人,回过神来后,平日里嗓门最大的女子当即夹起了嗓子,细声问道: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其余几人见状不由在心中鄙夷道,会不会有点装过头了?
“在下飞星。”
“飞星公子是提前来庆贺我派大典的?”有人也学着轻声细语道,想着她夹起来是装过头,我夹起来便正刚合适。
“也能这么说吧。”飞星想了想道,“所以我要在这里多叨扰些日子了,还请拂照。”
“公子这是哪里话。”有人掩面捂嘴轻笑道,一旁几人又是一阵鄙夷,明明你平时笑起来跟狼嚎虎咆似的。
几人越说越往前凑,很快便来到飞星身前与他东问西扯。
飞星则彬彬有礼地回答着她们越来越奇怪的问题。
“公子可曾婚配?”
飞星有些恍惚,自己在梅仙会上是不是有人问过自己一模一样的问题。
“这倒是还没有。”
众人闻言一喜,情绪愈发高亢,围在飞星身前,眼中一抹精光,面上一抹春光,更加大胆地调笑起来,甚至有人还伸着手一副想要摸摸他臂膀的模样。
旁人看了只会觉得飞星像是被一群饿狼包围的羔羊。
至少出现在飞星眼前的女子是这么认为的。
一股寒意自身后生出,众女转头看去,只见清冷杏眼渐生寒,淡漠玉容缓覆霜。
衣袂无风自动,其间剑意隐生。
玉霜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