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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大明乌纱 西风紧 5000 2024-12-15 15:35

  到了张府,她决定好好融入新的环境,吴氏给罗娉儿的印象不错,和她相处好了以后在张家也好有个照应,就怕被人孤立背后使阴招,那样的话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灶房在外院,罗娉儿披了一件斗篷便从月洞门走出去,找吴氏去了。

  果然吴氏正戴着个围腰在灶房里忙活,见罗娉儿进来,忙道:“哎哟,你到这里来作甚,别弄脏了衣服。”

  罗娉儿笑道:“吴姐姐能做的,我也应该做,我给你打打下手吧。”

  “得了,瞧你这双手,就不是做这种活的人,别客气了,歇着去。”吴氏轻轻把罗娉儿往外推。

  “我能行的……我去洗菜。”

  吴氏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家又不是缺人做家务,府上那些人谁干这个,会舞文弄墨鼓瑟吹笙才是正经。那些玩意我却不会,再说这些活儿我做习惯了,没事做我闲着反倒不知干什么。听姐姐的,客气什么?”

  罗娉儿便笑着说道:“那我在这儿陪吴姐姐说话吧。”

  吴氏笑得合不拢嘴,“咱们家以前就琴心和我谈得拢,以后又多了个说话的。”

  张府对罗娉儿来说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有一个常常呆在张问身边的人罩着,罗娉儿想来当然是好事,便说道:“以后我经常陪吴姐姐说话。”

  她实在想不到,在灶房里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其实就等于是站了阵营,和吴氏混一块,以后必然要引见余琴心这些人,罗娉儿在后宫两派中的站位就等于是确立了……张府后院女人多,人多的地方水就深啊。

  这时罗娉儿歪头想了想,忽然惊讶道:“吴姐姐说的琴心,莫不是京师名……在琴艺上造诣颇深的余琴心?”

  吴氏一边忙活,一边淡然地说道:“就是她了。”这个吴氏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一个名妓算什么,要是搬出皇太后和沈氏财阀的主人,还有什么圣姑零零种种的不是更了不得了?

  等吴氏做好饭,摆饭的时候罗娉儿也帮着端碗摆筷,饭桌摆在上房里,看样子午饭三个人要一块儿吃。

  果然,摆好饭之后吴氏便去叫张问到上房吃饭,罗娉儿心下忐忑不安,竟然十分紧张,这该是自己第一次在张问面前露面,她不由得找到一块铜镜,理了理头发。

  过得一会,张问便走进了上房,只见他穿着一件灰布棉袄,长袍也是一般的布做的。罗娉儿看着似曾相识,才想起那天黄仁直到她们家也是这么一身打头,显然黄仁直是刻意效仿张问。

  和早上练剑时的英武气势不同,此时的张问穿了一身简朴的旧衣服,浑身又有股子儒雅气息,倒有些像那些穷得叮当响自命清高的言官了。

  张问进门之后就看到了罗娉儿,他用不经意的随意神态从她的身上扫视了一下,心道:确是当得起她的名声,瓜子脸长得不错,特别是腰身很极品。

  “妾身罗娉儿见过老爷。”罗娉儿款款地作了个万福,姿态拿捏得十分到位,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能有这份优雅的。

  张问做了扶的动作,没去碰她,说道:“不必多礼。”

  罗娉儿见状,心里倒有些异样,她对自己的相貌身段那是很有自信的,没料到张问仿佛有些坐怀不乱的样子。

  “坐,都坐下吃饭吧,这里算是我的老家,在家里不必拘谨。”张问一边坐上上位,一边招呼二人。

  正如罗娉儿觉得是交易一样,张问心里也差不多这么想,这个女人以前他完全没见过,对他价值也就是安抚黄仁直一干人以及明朝中级官宦;现在见到了人,张问倒是对她的那副好腰身有点兴趣,仅此而已。

  三人默默地吃完饭,吴氏又是拿水果又是端茶送水,将张问照顾得无微不至。等他漱了口,便起身准备回自个的房间,外面下着雪很冷,他乐得宅在屋子里。刚要出上房的门,张问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罗娉儿说道:“对了,这里地方小什么都没有,你要是觉得无趣就搬到‘借景园’去住,给曹安说一声就行,曹安会给绣姑说,给你安排一切。”

  张问的这句淡然的话让罗娉儿心里一凉,她的心思很玲珑,什么事儿一想就通了:虽然自己对张问也没什么感情可言,可听他的意思,好像对自己也没什么兴趣,要是把我放到大院子里养着就行,那我下半辈子不是要守活寡了?

  罗娉儿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个张问妻妾成群他肯定都应付不过来,一旦被他边缘化,守活寡是情理中的事。罗娉儿心里顿时对自己的命运感到十分悲哀……关键是自己没法得到张问宠爱的话,就无法对父亲给予任何帮助,那自己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后宫争宠勾心斗角不择手段,女人们也是迫于无奈,无论为了自己的生活,还是为了娘家的利益,受宠的女人和被冷淡的人,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罗娉儿心道:必须抓住机会在张问面前表现一下。她当即就说道:“老爷请留步,妾身正有件事想说,却又有干政之嫌,不知当讲不当讲。”

  “干政?”张问愣了愣,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干什么政,朝廷里那潭浑水也是一般人能搅得明白的么,他的脸上随即露出了笑容,饶有兴致看着罗娉儿那张俏脸说道:“没事,你先说说看。”

  “是。”罗娉儿款款施了一礼,“妾身觉得老爷遗漏一件事,刻印新的黄历。”她只点了一下,心道张问这样人自然能明白,无需多说。

  果然张问沉吟片刻之后,眼睛里就露出激动的神情来了,他搓了搓道:“好!这法子好!咦,真是奇怪了,怎么满朝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法子呢?”

  刻印新的黄历,自然就是以新朝为纪年印制黄历,这东西影响极大,可以给天下人大势所趋天道难违的感觉,而且先入为主地进去人们的心里,比突然宣布取代明朝自立要好得多!这事儿好像朱元璋就干过,效果十分得好,张问也可以再干一次啊。

  这下子张问看罗娉儿的眼光真不一样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到底是翰墨之家的女子……下午你到我房间里,帮我做些磨墨录字的事儿,愿意么?”

  罗娉儿一副荣辱不惊的表情说道:“妾身是老爷的人,老爷让妾身做什么,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第八折 新兰满长街 段一 公侯

  永历五年腊月,黄河又上演了一场出文的戏,河南某知县献上了一块从黄河里打捞出来的石头,上书:大乾将兴。如此老套的情景,在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上演了一次又一次,但就是这种俗气老套的东西才能让老百姓意会。茶馆里的说书人说起通俗易懂的历史故事来,一般都会说“某大帝出身时天有意象,某年黄河出书预示天机”云云,早已深入人心。

  黄河这条孕育了数千年辉煌文明的河流,经常充当了上天的代言人,恐怕它也是十分无奈……就算黄河真的出书出文,如果不利于当权者的话根本出不了地方就被控制了,只有对权势者有利的东西才能昭示天下啊。

  随着上天预示“大乾将兴”后,年底市面上又出现了一种以大乾为年号的新黄历,朝廷拒绝承认是官府行为,但也没有强加禁止。有识者意识到,张问政权的国号恐怕是“乾”。

  新黄历销量很好,购买者主要是普通的老百姓。平民的生活大多还比较拮据,用度时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个用,见到新黄历当然就先买了,免得等以后又重新买一次,能省一分是一分……至于谁当皇帝,普通人谁在乎?只要天下太平,税收轻些,谁当皇帝对老百姓来说不过就是个年号,仅此而已。说不定新朝开局还会“轻徭薄赋与民生息”总归是好事。

  在乎国家大事的人,都是吃饱了有更高追求的人。

  年底捣腾了很多事儿,翻过年之后还是叙用大明永历年号,为永历六年。正月间朝臣又闹腾起来了,首辅顾秉镰率文武群臣数百人联名上书请张问称帝,张问按照章法拒绝了。

  之后一个月时间内,众臣又连进两次“劝进表”,张问终于宣布“拒弗获授,遂顺应天命,即皇帝位”。龙椅上那个小皇帝被赶了下来,张问称帝,国号“大乾”,改永历六年为开元元年。(唐朝用过的年号,后世也能用,如“天启”就用过很多次。)

  既定三月初一日为开国大典,朝廷里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是张问集团的人,将迎来人生乃至家族的辉煌;愁的是明朝的勋亲,自个的皇朝都玩完了,荣华富贵坐着吃肥的好日子也该到尽头了。

  西大营六万班底改名为“御林军”,正式作为张问的亲卫部队,为保证其忠诚度,明文御林军将领校尉世袭罔替世代领取国家俸禄;并将在辽东的大将章照急召回京,担任御林军指挥使一职。

  这事儿让朝中大臣颇感诧异,特别是文官们十分抵触,沈光祚便当着众人的面说道:“章照在辽东违抗军令滥杀无辜,不治罪就罢了,竟然有功了!这是什么事儿?”

  其中有个文官沉声道:“听说这人在辽东抗命还抗出理来了,说是几年前今上对他说过:亮工啊,以后你带兵去辽东,也让建虏尝尝咱们这滋味。这不都说了几年了,他还记得,如此一来朱部堂禁止屠杀平民的命令自然就可以佯作没听见了……”

  经这文官一点醒,众官都“哦,啊”地唏嘘一片,作恍然大悟状,心下了然。这章照抗命抗的是朱部堂的命,却明白地表示只听张问的,这不时来运转了?

  又有人说道:“章将军听说是有举人功名的人,可不能把他当大字不识的一般武将,做事还是很有深意的。”

  “那是,那是。”

  大典之前,有许多礼仪规格需要准备,从张问身上的着装到韶乐布置,都有章法。但是众人最关心的还是爵位……

  张问召集了部堂以上的重臣在内阁衙门里商量这事儿,吵了好几天都没弄下来。张问集团所有的功臣都盯着这件事,这对他们才是最实质的东西,一旦爵位定下来,那是关系他们各家百年气运的关键。

  爵位分三级,公侯伯,至于异性王,大家压力很大,也不奢求了。不过公爵是众人必争之地,第一批一等开国辅运功臣,等于说是辅佐张问夺取江山的核心成员,将富贵荣耀之极,不得不让人垂涎三尺;那些自觉功臣不大的人,也想着侯爵伯爵,总之得弄上一枚铁劵,才不枉遇到这样的大好时机啊。

  大臣们分成两党,两边各自吹捧自己人互为声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总不能厚着脸皮吹捧自己吧,所以要让别人为自己摇旗呐喊,也要为别人摇旗呐喊。可不能全都封公爵,只能想办法让对方一派的人委屈些,把位置腾出来。

  一个个振振有词,吹捧着某某人干过什么事,作出多大的功劳。张问也做出一副虚心纳谏的认真劲来,拿着毛笔在纸上有模有样地记录。

  但他的心里清楚这两帮人在搞什么,而且他们都和后宫的人有关系。无非就是张派(张盈)和沈派两党,内外声援,想在新朝的格局中占据有利的地位。

  张问也是无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说到底,自己的根基有两处,一是后宫及外戚,二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老人。如果没有这两大势力,自己什么也不是,很容易就会被人搞翻。

  既然要当皇帝,他琢磨的就是怎么加强皇权,否则事事制肘被关在紫禁城里说什么都不算数,这皇帝当着有什么趣味?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反正眼下正在争权夺利的两党动不得。

  吵吵嚷嚷了半天,张问伸了个懒腰说道:“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会,这事儿让元辅带着大伙再议议,拟出个方案呈上来。”

  众人听罢跪倒在地高呼万岁,恭送皇上云云,张问挥了挥手道:“罢了,三月初一后再用礼吧。”

  今天众臣都穿着红色的官袍,唯有张问穿了一件旧布衣,因为他既已表明称帝,又没有正式登基,所以穿龙袍和官服都不合适,干脆就这么一副打头。

  他从内阁办公楼出来,走进了北面的另一栋阁楼,二楼上有些休息室,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方便繁忙的时候官吏住在这里。张问以前也时不时住过这里。

  走进一间套房,里面烧着两铜盆无烟炭暖烘烘的,在这里侍候张问的罗娉儿急忙走上来帮他脱下大衣。

  “二月春风似剪刀,却不曾想如今天儿一样冷。”张问一边说一边坐到火盆旁烤火。

  罗娉儿端来茶水,微笑着说道:“多几日晴天,很快气温就上去了,老爷喝杯热茶暖暖心口。”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只见张盈从外面走了进来。罗娉儿忙屈膝行了一礼,张盈点了点头,对张问说道:“相公,刚才妾身听说大理寺卿沈光祚居然提名公爵,这是什么事儿……沈光祚有什么功劳?妖书案的时候审了桩案子就能封公爵?”

  张盈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她自己倒是没有意识到后宫干政的痕迹太明显了,反而罗娉儿脸上也有些变色,悄悄看来一眼张问。

  张问倒是神情自若,淡然道:“大臣们议的。”

  后宫干政?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但就算他是皇帝,皇帝真的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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