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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大明乌纱 西风紧 5000 2024-12-15 15:35

  光。相信不仅天下所有的男人下不起手杀这个女人,而且女人也下不起手杀她。

  如今朱徽婧已年满二十,没有了以前那种稚气,浑身脱去青涩后越发夺目……张问注意到,她以前不满意的小胸脯,也挺拔成熟起来。他不敢多看,觉得看这样的胸脯有罪恶感,是一种亵渎。

  张问好不容易定住心神,将手里的剑递给胥役,让他们退下。

  朱徽婧道:“张问,你能放过皇兄么?”

  张问吃了一惊,不知如何作答,心道:谁告诉她我要杀朱由校的?

  朱徽婧的如黛如画的眉目间带着一丝忧愁,就像山水之间有朦胧的薄雾,她见张问目瞪口呆,又说道:“我得知皇兄醒过来了……你一定想害他。”

  由于这几年张问一直忙着整军备战对付建虏,公务繁忙,几乎没有和朱徽婧见面,他的印象里朱徽婧还是个单纯的小女孩。而她突然猜出这种事来,张问脱口道:“是谁在你旁边谗言?”

  朱徽婧冷冷道:“没人谗言,我猜的,你不用骗我……你的位置就注定要做这样的事。”

  张问这才意识到这个遂平公主本来就是个明白人,天启朝时还帮她皇兄出谋划策,不过因为以前年龄小在某些方面不懂事,这才给自己单纯的印象。

  这时又听得朱徽婧声音有些哽咽道:“我只有皇兄一个亲人了,从小到大,也只有他和我最亲,所以我才会来求你,你放过他吧。你只要别害他的性命,软禁起来让他安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只要你放过我唯一的亲人,你就算要谋朝篡位我都不怪你。”

  她说罢看着张问,只见他低头沉思一言不发。

  张问步伐沉重地迈了两步,忽然抬起头迎着阳光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太阳,长叹了一声气。

  他敢看中午的太阳,也不敢看朱徽婧一眼。

  他看着别处说道:“既然你能想到这些关系,自然也知道太上皇醒来后是我们巨大的隐患。公主生在帝王之家,应该懂权力意味着什么……为了皇权,父亲(隋炀帝弑父)、兄弟、亲生儿女,谁不能杀?”

  朱徽婧急道:“你派人把他看起来,或者干脆关到中都去守陵,你让他踏踏实实做个匠人……”

  张问神色一凛,冷冷地说:“太上皇真的最喜欢木工?他最喜欢的不是木工,是江山!我还记得当初他在东宫第一次受百官朝贺的时候,他看着鼎炉上刻画的大明山河图,眼睛里的光采让我至今难忘……”

  张问转过头,直视朱徽婧的眼睛:“我敢保证,如果太上皇现在仍然大权在握,为了江山需要杀你、杀我,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不可能!”朱徽婧生气地说道。

  张问冷冷道:“骗自己有意思么?你想想,当初是谁要把你嫁给一个秃顶的市井小人?”

  朱徽婧的大眼睛浸在了晶莹的泪水中,她咬着下唇冷冷道:“张问,如果你杀了太上皇,我一辈子都会恨你!”

  她说罢转身便走。

  张问也没留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窈窕的身影从消失在朱门处。他这时在想:遂平公主肯定知道自己在太上皇心中究竟有多少分量,她也清楚我必须杀掉太上皇否则麻烦更多,那她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让我放过太上皇呢?

  也许是太久没有见过朱徽婧了,现在张问觉得自己根本就无法了解她的心思……管她呢,大势所趋,张问称帝的时机已到,一旦他登上了皇位,这个前朝公主留着朱家的血脉,连收入后宫都不太适合,还管她那么多干什么?

  张问回到屋里,叫人打了一盆冷水擦了一把脸,理清头脑,准备当机立断叫人杀掉太上皇。

  他坐在椅子上寻思了一会,最后觉得让玄月去干这事儿最适合:玄月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之一,杀人也绝不手软。

  当然他也信任张盈,她杀人也很干脆。不过考虑到她和太后的关系,总有些不适合……毕竟张嫣是儿子的生母,万一张问只能有这个儿子,还指着他继承大位呢。

  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七九 血案

  比起紫禁城的富丽堂皇,张问更喜欢德胜门城楼。宫里庄严却压抑,在安静的环境下呆久了会觉得死气沉沉,怪不得以前朱由校会说紫禁城就是一座牢笼;而德胜门则不同,深灰色的基调有些沧桑,却时常能听见守城将士的吆喝,有时候还能听见鼓声和号角声。

  除了内阁,德胜门内的西官厅衙门也是张问常去的办公场所,因为这里是他的嫡系大本营。张问到西官厅时,黄仁直再次向他建议杀掉朱由校,张问不置可否。

  黄仁直离开后,张问也从西官厅出来,走上了德胜门的箭楼。时值正午,突然听得“轰”地一声炮响,倒让张问心里一紧。

  随即他才意识到这是德胜门报时的炮声,并不是打仗……大概是刚从战场回来,张问的心态还没适应过来。

  这座箭楼雄踞于四丈多高的城台之上,灰筒瓦绿剪边重檐歇山顶,面阔七间,后出抱厦五间,楼连台通高十丈余。对外的三面墙体上下共设四排箭窗,总计八十二孔。

  他从箭孔往下看,感觉就像站在悬崖上一样,有种想向下跳的冲动,这种冲动让他心里一阵害怕。人真是奇怪,张问当然不想死,但站在高处却情不自禁有种跳下去的想法。

  正午过后,一个玄衣卫侍卫带着一个太监找到张问,禀报道:“遂平公主想到南宫看太上皇,王公公叫奴婢来问张阁老,允许公主进去吗?”

  又听人提起遂平工作朱徽婧,张问的内心深处闪过一丝愧疚,想了想说道:“让她进去看看吧。”

  “是,奴婢明白了。”

  张问心道:让她和朱由校道个别也好。

  他也没觉得会有什么事,朱徽婧不过是个公主,基本没有什么威胁……却不料没过多久,就有太监急冲冲地找到张问,扑通一下跪倒道:“张阁老,大事不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

  “太……太上皇死了,遂平公主把太上皇杀死了!”

  张问愕然道:“你说什么?遂平公主杀死太上皇?”

  那太监哭丧着脸道:“可不是,刚不久遂平公主进南宫见太上皇,她是皇室的人,又是张阁老亲口同意的,奴婢等大意,没搜她的身……万万没有想到遂平公主将短刀藏在袖中,单独和太上皇见面时将太上皇刺死……”

  张问怔怔道:“我也没想到。你们看清楚了,真是遂平公主刺死的?”

  “当时太上皇的屋里就只有他们兄妹俩,奴婢等听见响动,急忙破门而入,只见遂平公主正拿着短刀在太上皇身上猛刺,血,慌忙之下夺了她的兵器,拉开时,太上皇早已……”

  “好了,我先去看看。”张问转身便走。

  刚走下箭楼,玄月拦住张问道:“事情太过蹊跷,遂平公主不是要求东家放过太上皇么?现在连东家都没决定除掉太上皇,遂平公主为什么杀他?”

  张问道:“是有些奇怪,待我们看看再说。”

  玄月沉声道:“东家不可大意,谨防有诈,让属下先带侍卫到南宫查探后东家再去。”

  “有诈?没听说遂平公主身边有什么势力,她能干什么?”张问踱了两步,心道宫里的太监会使什么阴谋?这个可能很小,毕竟张问有实权文武部下无数,几个太监想耍花招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这件事确实很蹊跷,张问接受了玄月的建议,说道:“你先派人过去控制现场。”

  “遵命。”玄月抱拳道。

  不一会,张盈带着巧娘等心腹也赶到了东华门,张问便提剑和她们汇合一处。等了一会,西大营骠骑营也调来了一队骑兵,将领正是绣姑的哥哥袁大勇。

  张问皱眉道:“没有西官厅的授权,京营是如何调动的?”

  袁大勇摸了摸脑袋道:“不就是西官厅叫俺来的么?黄大人,没事玩自个山羊胡的那个老头,还有调令,妹夫看看。”

  张问心道:狗嘴吐不出象牙,黄仁直到底是西大营将领上峰衙门的官员,还兼着礼部尚书的官衔,竟然被他说成玩山羊胡的老头。

  “你们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乱跑,更不准冲进紫禁城去。”

  “得令!”

  张问说罢带着人进了东华门,很快见玄月正从里面出来,对张问说道:“没发现什么异常,遂平公主和太上皇的尸体都在里面。”

  他们便一起走进南宫,推开朱由校住的房门,顿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只见朱由校倒在血泊中,恐怕早就死硬了;而遂平公主的衣服、脸脖、手上溅得全是血迹,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张问等几个人。

  张问一言不发,走到朱由校面前蹲下,在他的脖颈动脉上一摸,触手处冰凉毫无动静。他叹了一口气,看着朱由校那张苍白的脸,眼睛依然睁着,但已经变成了死鱼眼睛的模样。

  他遂伸出手在朱由校的眼睛一抹,将那睁着眼睛合上。此时此刻张问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没有这个皇帝,张问肯定没有可能爬得那么快,朱由校对他的成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虽然皇帝本身的愿望不是想把他变成一个权臣,但却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此时张问原本应该感概颇多才是,可他心里竟然没有多少感受,仿佛地上躺着的这个死人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如果有一点感受,那就是又一个熟人永远离开了。

  张问看了一眼朱徽婧,问道:“太上皇真是公主杀的?”

  他也就是随口问一下,看样子朱徽婧受到的精神冲击不小,她可能暂时无法回答张问的问题。不料朱徽婧竟然颤声说话了:“是我杀的,我亲手刺死了太上皇。”

  这时一个太监将一把短刀用白布托着呈了上来,“张阁老,凶器在这里。”

  张问只是看了一眼那把血淋淋的短刀,并没有去碰,过头看朱徽婧时,只见她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像笑又像哭,初一看以为她在冷笑,再一看又像很痛苦的样子,总之是带着笑意。

  在血污之下,仍然能看出朱徽婧如仙女一般干净的外貌……真看不出,有如天上之人,也会亲手杀人,而且杀的是自己的亲哥哥。

  张问想了想又问道:“此前是不是有人在你旁边说了些什么?”

  朱徽婧只是失神地看着他,不再开口。

  玄月道:“等下拷问殿下身边的太监宫女便知。”

  张问点了点头。这时张盈和玄月都在寻思:难道是黄仁直等力主张问杀掉朱由校的官员教唆的?问题是他们就算想除掉朱由校,教唆谁不行,竟然教唆他的亲妹妹就有点不可思议了,而且还成功了?

  朱徽婧为什么要杀太上皇,没有人知道,张问也想不通。

  张问宽慰道:“公主殿下好生养着,这事不算严重。”对于张问等一党来说,当然不严重,他本来就打算杀朱由校,现在被别人杀了,倒也省去一件事。

  杀人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难以饶恕的罪孽,会受到王法的严惩,但是律法对于手握重权者不具有作用,张问认为朱徽婧杀人不严重,就不会有人去追究她的罪责。

  他又说道:“叫人好好照顾公主,不要忤逆她的愿望。”

  张问的话里大概包含了一层意思:如果朱徽婧因自责要自尽,也不用忤逆她的愿望……他甚至希望朱徽婧自行了断一了百了,这样他就不用想得太多,心里会好受点,反正朱徽婧自己要自尽,和他没有直接关系。

  见朱徽婧一言不发,张问又多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或许这是最后见她。

  张问的心里有一点伤感,毕竟朱徽婧才十几岁的时候,他就认识她,而且还发生过一些隐秘的事。这些回忆多少让他不太痛快。

  到了旁晚,玄月到内阁禀报张问:这段时间遂平公主没有和任何外人接触,甚至没怎么说话,她身边的太监宫女都是很早就跟她的人。

  张问道:“这就排除了遂平公主教唆杀人的可能,再说我真不认为黄大人等人会去教唆公主。”

  玄月皱眉道:“下午我们在南宫时,遂平公主亲口承认人是她杀的,这就说明一定有隐情……东家,要不要审讯公主?”

  张问忙道:“不要逼她。”

  玄月默然。张问又道:“审出原因也于事无补,公主不愿意说就罢了。”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叹了一声,走到东墙边上,取下横放在案上的长剑,“喀”地一声拔出一截,看着锋利的剑锋,头也不回地说道:“玄月,你说说当皇帝有什么好处?”

  “这个……属下倒是没想过。”玄月很认真地想起来,她其实很喜欢和张问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相干的事。张问总些奇怪的事,他大概也只有和玄月说这些。玄月也乐得和自己喜欢的男人说废话,比起一个人寂寞地呆着,两个人说着话时间会好过得多。

  玄月煞有其事地说道:“大概是可以为所欲为,还有尊严。”

  张问笑道:“为所欲为倒是不见得,你的后半句有些道理。”

  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八十 小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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