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归零忆境
“这是哪儿?”
“哎哟,看到自己在哪就是在哪啊。”
“……唉。”
辰星刚刚开口,立马就后悔了。她很责备自己,居然还想从身旁这位变化无常的嘴里问出情况来。
当下她所处的情况,无疑是最为恶劣,且令她一头雾水的。
前一分钟,就在前一分钟,她还身处在平和闲适的太卜司,身旁是可靠又可爱的爱人符玄;然而在见到正躺在她面前的那位黑发红衣少女的一瞬间,她心里便透出隐隐的不安,毕竟她很难想象花火待着的地方能有一刻是安生的。
事实上,她这份担心算是过早地应验了。
她本来身处人来人往的仙舟罗浮,然而此刻环顾四周,身边不仅丝毫看不见一丁点人烟,连那随处可见的罗浮风格建筑也不见踪影,只是一片无垠的荒原。
在她视线所及的最远方,弥漫着不详的浓密大雾,让她看不清远方的光景。
手机,自不必说,也没有信号。
“快别发呆啦,小灰毛!待在这么个是非之地,你不感觉背上凉嗖嗖的?得赶紧出发回家呀?”
脚边传来的轻浮声音让正发呆出神的辰星吓得一个激灵,似乎意识到自己离那危险的少女有些太近,连忙谨慎地后撤两步。
她戒备地朝花火望过去。
“你……你别以为我还会被你骗到啊。现在我们待的这鬼地方,估计都是你搞出来的花样吧?你专门跟着我来罗浮就是为了干这个?”
可是花火却委屈地噘起嘴巴,似乎很受伤的样子。
“小灰毛,你这可是无端指控啊。莫非你觉得以花火我的能耐,就能造出这——么大一块空间来?有点强人所难了吧!”
“呃……”辰星下意识地避过眼睛,不去看她装出的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听说你有制造幻觉的能力。”
“哎呀呀,我想过你傻,但也没想到你能这么傻,”花火一面嗤笑着,一面用目光扫过自己的全身,“如你所见,我刚刚被你们家那位好太卜给狠狠戳了一下子,天知道为什么,现在是一动也动不了了。要是我在自己造的幻觉里都动不了,那我这个愚者也太没用了吧?”
辰星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时语塞。
她没想到这位花火平时说话听着像胡言乱语,现在驳斥自己两句居然逻辑还挺通畅,两句话便给她说得无言以对。
“那……那你说,我们现在这是在什么地方?一个人都看不见,还有这么大雾……”她又一次抬眼望向四周,感觉多少有些瘆得慌,便抬起手来抱住自己的胳膊。
她心里并没有打算把这位行事乖张、无所不为的假面愚者当成盟友,但在如此令人不安的环境下,身边有个能说上话的人对她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于是就干脆病急乱投医地问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花火这次却毫不犹豫地给了她答案。
“这是忆域啊,流光忆庭的忆域。你先前在匹诺康尼的时候,应该没少见识过吧?”
“啊……快别提匹诺康尼了……”辰星不禁恼火地锁起眉头。
不过她经此提醒,也恍然大悟,意识到花火是对的。
周围的冷寂景象和诡异迷雾,无不和她影响里那危机四伏的忆域如出一辙。
“可是罗浮怎么会有忆域?莫非有忆者在这里吗?而且最关键的是……咱们这该怎么出去?”
她焦虑地低眼望着花火,渴望这位神通广大的愚者能大发善心,给她些许建议。没想到,花火居然又一次愉快地开了口。
“关于前两个问题,恕我无可奉告啊~不过关于怎么离开这里,我倒是有一点头绪。你现在转头往自己正后方看看?”
“后方?”辰星茫然地掉过头去,随即惊喜地睁大双眼——她发现在浓雾中不知离她们多远处,一抹亲切温暖的粉色光芒隐隐透了过来,正是符玄的代表色彩。
“喔!有光啊!”
“没猜错的话,这也是你那位卜者朋友的手笔啦。”花火的双眼眯成了月牙型,似乎对辰星惊喜的反应十分满意,“因为不知道咱们在哪,索性就把回去的方向指给咱们,很聪明的选择嘛?有光的地方肯定就是入口咯~”
“原来是这样!”辰星狂喜地抬起头来,顿时感到充满了希望,“不愧是符卿!嘿嘿,知道方向就好办了,今天我走也得走回去!”
随后,她又低下头去,感激地望着躺在地上批驳他的红衣少女。
“……虽然说有点恼火,不过这次确实是被你帮了欸。谢谢你提醒哈,花火。”
“欸欸?我没有听清楚哦?真的假的?再说一遍?”
听到一向戒备的辰星向自己道谢,花火似乎格外地兴奋和得意起来。
尽管身体一动不动,但她眉飞色舞的表情却把心里的欢愉体现得淋漓尽致。
辰星连忙又一次移开了目光,不去看她那个装作天真的笑容。
那种感觉又来了,辰星有些烦恼地想着。假面愚者花火,便是她之前和符玄谈到的——那位给予了她古怪感受的少女。
与她相伴在身旁时,除过充斥大部分时间的恐惧和迷惑之外,一种格外令人心跳不已的亢奋和悸动,也常常不知不觉间填满了她的胸膛。
直到某天,她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某处似乎渴望着看到她的笑容,看到她小女孩一样蹦蹦跳跳,看到她主导着一部部滑稽而诡诞的剧目,这会让她在那风雨如晦的匹诺康尼感到一分莫名的慰藉。
不过花火也没有静等着她出神,而是出言打断了她的思考。
“那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一致的呢。”花火露出灿烂的微笑,“那不如我们姑且结成同盟如何?齐心协力一起赶回去。”
“齐心协力”——没想到能从花火口中听到这个词,辰星一时有些惊讶。
不过望着花火那惹人怜爱的白嫩面庞,以及颇为无辜似的嘟起的樱唇,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或许这一次她并不是事件的始作俑者,只是和自己一样受到困扰的受害者。
但是,她再一次提醒自己——无论看起来的样子多么惹人怜爱,这个假面愚者说到底还是十分危险的人物。
一心逐乐的人与自己的价值观恐怕不尽相同,很有可能对方的下一个玩笑就能把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
不过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半径几公里内都望不见人烟,她身边活生生的人又只剩下这么一个。
还有什么选择呢?
“……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辰星犹豫不决地开口,又仰头朝着那远方的光凝视片刻,随后语气略微坚定了几分,“不过我不想让符玄担心。那好吧,我们抓紧走,有问题我路上再问。”
说干就干,她确定了前进的大致方向,随后便沉重地迈开了脚步。
还没走几步便察觉了不对劲。
“啊……花火人呢?”
掉过头去,却看见花火还张开四肢瘫倒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那个,无意冒犯,你是准备在这里过夜吗?”
“嗯嗯?好过分啊这种话!”花火马上把原先的嬉笑丢的无影无踪,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大声控诉,“我不是刚刚说过自己挨了符玄小姐一招动不了了嘛?莫非小灰毛你的记忆还比不过鱼?”
“……啧……懒得反驳你。”辰星清楚这夸张的抱怨也是她装出来的,便也干脆怼了回去,“那你大概还要多久能走路?”
“人家也不知道呢,毕竟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保守估计,大概一天左右?”
“这也太久了,等不上啊?”
“哎哟没关系的啦,我有一计。”
“你有何计?”
“小灰毛背着我走不就可以了?”
“啊那再见!我回去搬救兵来!”辰星毫不犹豫,脑袋一甩,掉头就走。
她是很愿意相信花火没错啦,但也没蠢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
“呜欸欸?等等等等,不要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啊——这鬼地方谁知道会有什么妖魔鬼怪,我一个可怜弱女子躺在这里动弹不得,恐怕明天就要变成血肉模糊的尸体啦——!”
看着面前瘫倒的少女装模作样地惨叫着,辰星停下脚步,悲哀地斜了斜眼。
“你可是恐怖分子啊,说到底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当真一动也动不了了?”
“千真万确呀!”
辰星蹲下身来,打量起了花火的全身。
因为相处的时候总是状况频发,她其实很少有机会细细地瞧一瞧这位少女的模样,如今安生下来一看才发现,花火的长相要用“美得吓人”来形容,那是丝毫没有过分。
她满头乌黑的秀发由红色丝巾编成俏皮的双马尾,配合别在额边的面具,红、白、黑三色显得分外协调;不算丰满的身材同符玄相似,比起妩媚更显得姣美可爱,但却由一袭紧紧贴身的红色低胸衣大胆地装点着;两条曲线优美的、脂膏般的美腿自然而然地交叠,向下看便是玉润珠圆、惹人怜爱的一对裸足——不知为何,那一双松松垮垮的木屐没有踩着,而是被系在了腰间。
眼光瞄到那对紧俏可爱的玉足,辰星忽然灵机一动,便伸手捧起一只。迎上她这个非礼举动的,是花火带着几分紧张的鄙夷眼神。
“欸——莫非小灰毛你是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下手?差~劲~”
但这次却是辰星嘻嘻一笑。
她动作很利落,捧起花火的小腿,接着,伸出两个指头来,对着那白嫩的足心便是狠狠一捅。
花火哪里想得到她来这一手,猛烈的刺激瞬间涌上,她从容的态度当即荡然无存。
“呜喵!?不,不要噫呀呜呜呜……”
辰星诧异地盯着面前的少女。虽然嘴上千真万确地悲鸣着,可此人的身体却仍然一动不动,连被抬起的小腿都没有丝毫肌肉的抽动。
“……?居然是真的动不了?”
“哪,哪有用这种方式来检验的啊!好过分!简直是乘人之危!”
“这是还你之前在匹诺康尼干的!”辰星没好气地答道。
事已至此,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但她实在还有些犹豫——把花火背在背上的危险性恐怕不亚于扛起一颗炸弹。
辰星缩手缩脚地扶起她纤细的腰肢、扛到背上,仿佛认命一般地闭紧双眼。
“是嘛是嘛?那你就好好欺负我吧,”花火趴上了辰星的背脊,有些不满地嘟囔道,“等我恢复回来了,小心有你好受的!”
“我好怕哦。要不现在就把你扔下?”
“居然拿这个威胁我!哼,谁稀罕,你要是忍心的话,大可以扔下我啦!”花火佯装出气鼓鼓的样子,娇嗔道。
嘴上是在毫不留情地斗着,辰星心里却早已乱成一团。
花火是作假象和骗人的大师,但她那轻盈柔软的身体靠在脊梁上的触感却是千真万确的。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享受与符玄的亲热,但要和这位颇有些距离感的愚者贴到这么近,实在不能不让人心脏狂跳。
而且花火无疑是猜对了一件事——那就是辰星不会忍心扔下她的。
……………………
“情况如何?”符玄见到后援队的人搀扶着进入忆域打探的先锋队成员从那入口迈出,便连忙心急火燎地问道。
不过事实上,她心里清楚自己会得到怎样的答案。
只见那先锋队的成员下意识地应了声“太卜大人”,但眼中却满是茫然,环顾着四周,仿佛第一次来到太卜司一般。
搀扶着他的后援队成员连忙凑上前来,向符玄报告道:
“情况和您卜测的一致,凡是进入忆域一段时间的人,都出现了失去记忆的症状,大部分云骑走到不出一里就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只能凭本能,循着您点的灯返回来。”
“啧……果不其然,”符玄愤恨地咬咬牙。
她此刻正立在那忆域的入口处,在自己的面前维持着一盏巨大的粉紫色灯笼,朝那门内远远地射出光芒,“带云骑们去司内恢复……还有,传本座的令,探索部队稍事休息吧……如此下去也只是白费功夫。”
“是。”后援队的人朝她欠了欠身,扶着那神志不清的云骑退下了。符玄仍旧打着那盏巨灯,朝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忆域中放着坚定的光束。
辰星和花火两人被吸进不明空间后,她展开阵法,不用几分钟便析明了面前这一空间的性质——这是忆庭的造物“归零忆境”,人一旦所处其中久了,便会丧失自己的记忆。
云骑在其中短暂探索还好,但却做不到在忘记自己的来意前去搜索辰星两人的去处,他们便只能望洋兴叹。
因此符玄很快得出了唯一合理的选择——像现在这样标注出口的位置,将其传达给其中的辰星,以便她能循着光线,逃出生天。
清楚自己已经不能做得更多,这种无力感反而让符玄更加心烦意乱。
她不是没有想到过那个名为花火的假面愚者。
之前辰星告诉她,“她就是我说的那个……”辰星这话没有来得及说完,但聪颖的符玄自然明白,花火就是辰星提到的那个,给了她“奇怪感受”的女孩子。
昨天刚刚得到了“殊途同归”的诡异卜辞,今日这位和辰星关系微妙的假面愚者便忽然出现,还和辰星一同落入这未知的空间,若是换了一小时前的符玄,肯定会疑神疑鬼地担忧一番,此人会不会从自己手中把辰星夺去。
然而如今辰星落入了这危险至极的忆域,她实在已经没心思再去想那暧昧的卜辞,只是在心中一遍遍地祈祷,祈祷着辰星能够平安归来。
……………………
“呐我说,这样一直没人说话好没趣啊。要不咱们聊聊天?”
辰星才向着那朦胧的光芒行进了没几分钟,便听到背上的花火百无聊赖地念叨着。
她心里正慌得要死,生怕花火那毫无生气的身体忽然就活蹦乱跳起来扼住她的喉咙,于是便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聊天……你想聊点什么?”
“我想想哦。”花火若有所思,随后似乎突然冒出一个点子,“对了!跟我讲讲你们之前的开拓之旅怎么样?”
“啊?我才不要。”辰星立马戒备起来,“你是不是想刺探列车的消息啊?”
“关键的消息我早就跟桑博刺探得差不多了,尽管细枝末节的部分基本都不对。”花火笑嘻嘻地说,“你讲讲呗?我想听听百分百真实的故事。”
她思考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不了吧,长篇大论地讲这个,很奇怪诶。我还想问你呢,这么久不见了,突然在仙舟罗浮现身,来干嘛了?”
“哦?你不讲是吧,”背上的花火没搭理她的问题,而是语气忽然冷峻下来,变得富有威胁性,“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哦,要不然……”
辰星几乎是吓了一跳,但随即又略松下一口气,有些好笑地回望她一眼:“额,可是你能干嘛?你现在全身不是都还动不了吗?”
“啊,看不起我吗?嗯,看来得给你一点颜色瞧瞧咯。”
虽说感觉对方对自己没有威胁,但令辰星有些不安的是,花火从容的态度似乎已经恢复了不少。
“等等,你想干嘛——呜呃!?”
正要戒备地质问一句,一股强烈的温暖酥麻感却忽然从后颈传来。
一时间,芳香的气息伴随少女身体的温热便流遍了辰星的身躯,逼得她浑身都猛地一阵战栗。
这一阵妖艳的刺激涌上,也提醒了这位情窦初开的开拓者一件重要的事——自己当下正背着的,是怎样一名魅力十足、姣美热情的少女。
“呼……呼啊……?”勉勉强强从头脑发昏的状态中挣脱出来,辰星终于意识到,花火刚刚竟是偷偷向着自己的后颈吹了一口甜腻腻的气息。
之前被少女贴身耳语的感受,本就已经令她浮想联翩,如今这样过分亲昵和暧昧的举动,实在让青涩的她无法不动摇。
谁曾想这个神通广大的愚者,居然就连浑身动不了的情况下都能为难她一番!
“你……你这家伙,”辰星的牙齿都在打战,声音也分明颤抖着,“来这……这一手!”
“呼呼~效果比我想的还要好?”花火十分得意地怪笑起来,“怎么样啊,这下你该明白了吧?你要是再不讲,我就从后面拿舌头舔你的脖子。”
“不要!”开拓者不吃眼前亏,大惊失色的辰星连忙厉声阻止她,“我给你讲就是了,你、你可千万别乱搞啊!”
没有办法,辰星也只得一面背着花火前行,一面满不情愿地开始讲述她一路走来的开拓旅程。
她所经历一切的开端,自然便是在【黑塔】空间站,星核猎手们将号称【万界之癌】的星核塞进自己身体的那一刻。
“我在空间站醒来的时候,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好像我就是那时候诞生的。”
“也就是说你才不到一岁!那你是不是应该叫我『大姐姐』?”
“你别打岔!呃……我说到哪了……”
辰星没有意识到的是,在这空无一人的忆庭中行进一阵,她自己也早就憋闷坏了。
于是开始讲述之后,她不由自主地便继续了下去。
先是讲起自己醒来后如何偶遇了列车组的两人,讲到自己随手捡了根棒球棍就开始大杀四方,讲到那个闻名遐迩的天才黑塔如何兴致盎然地要把自己当成试验品。
很快,她又惊讶地发现,花火是一位相当优秀的听众——她似乎对自己所讲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热情和好奇心。
每当辰星讲过一段,便恰如其分地提出几句吐槽或追问,让她忍不住想要接着讲下去。
“我问黑塔说能不能留在空间站,结果她跟我说我留在那啥也干不了,只能当她的实验品,到她失去兴趣为止!”
“啊啊~他们天才俱乐部是这样的,没啥同理心,有时候感觉他们都不把人当人看,是吧?”
“就是啊,我也这么觉得!真亏艾丝妲能跟黑塔他们打交道那么久。”
“艾丝妲?没听过的名字呢,是哪位?”
“哦,她是黑塔空间站的站长。”
“只是这么简单吗?能天天跟天才俱乐部的人混在一块,想必这位也是有背景的吧?”
“哎,你还真猜对了!我跟你说,我一开始也以为她没什么,结果她居然是星际和平公司的大小姐,超有钱!有一次她还说想送我一艘歼星舰来着,歼星舰啊!我想想,那次是因为……”
诡秘的忆域尽管荒无人烟,但同时也是一片平坦的荒原,对辰星这样体能充沛的人来说,算不上什么难走的路。
反正单调的赶路不花什么心思,辰星干脆就认认真真地跟花火聊起了过往的那些经历,从墙角内捡到的一张写着八卦的纸条、到某天打个宝箱怪物不小心翻了车,凡是能从脑海里搜罗出来的有趣事情,统统讲给花火听。
花火也始终没有丝毫厌倦的样子,时而嬉笑,时而提问,时而惊讶,时而困惑,你一言我一语,这一对几乎是敌对关系的少女,居然还就相当融洽地一路走了下去。
……………………
〔神策府内〕
“情况我知道了。星穹列车那边怎么说?”景元一面聚精会神读着面前的一份报告,一面平静地提问道。
“报将军,星穹列车之前派人前往忆域探索,也表示赞同符太卜的观点,只能静待辰星小姐自己离开忆域。”他面前的通信兵流利地回答,“他们也表示不会因为忆庭的事向我们追责,反而表示会在接应辰星小姐之余帮助我们,以应对流光忆庭等人可能的袭击。”
罗浮的将军静静眯起双眼,点了点头。
在这件事上,他信任符玄的判断,同时也对星穹列车方面的理解十分感激。
如今任何人都对那忆域束手无策,自己人之间若是闹了矛盾,便是他也很要废一番心机来解决的。
“符太卜的打算我知道了,你们调集当下人手,全力支持她的计划。此事牵涉众多,事关仙舟与开拓、记忆、欢愉三方势力的关系,不可不慎。”
“明白!”
士兵恭敬地行礼,转身离去,留下景元继续仔细地研读着那份报告。看着符玄匆匆写下的繁杂计策,她对于此事的重视也可见一斑。
“符卿,这是你的一道坎啊。”放下了那张被群蚁排衙的文字染黑的白纸,景元轻声叹道,“兹事体大……你会如何跨越呢?”
……………………
“欸~所以你们最后也没把【大守护者】叛乱的事情说出去?要是换了我呀,肯定不小心哪天就说漏嘴了。”
“那我应该庆幸,我们在雅利洛Ⅵ遇到的不是你而是桑博……”
不知不觉间,辰星已经一路聊过了空间站的故事,在冰雪星球上的经历,也似乎是一眨眼便说完了。
直到刚才还沉浸在故事之中的辰星,忽然发觉自己的肚子饿得要命,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她们俩已经在忆境中走了四个小时之久。
她便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停下了脚步。
“欸?怎么忽然停下了?我正想问你,被星核蛊惑算不算是一种『恶堕』呢。”花火假装作天真无邪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辰星把她环绕在颈间的胳膊松开,让她轻轻落在地上。
“晚饭时间到了,我饿坏了。”她笑眯眯地盘腿坐下,“你也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欸欸……这么一说确实,好像中午也没吃东西。”花火无力的身子摆出鸭子坐的姿势瘫坐在地上,她为难地朝四周望了望,“不过这种地方也找不到食物的吧。要不挖点土吃?忆域里的土说不定会有加强记忆力的功效呢!”
“你要吃就自己挖来吃吧,我包里可是装了食物的。”辰星翻了翻白眼,把随身带的挎包翻开,开始从里面掏出一样样的物件:夕红鱼,浮羊奶,太阳薄饼……
“喔噢!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一手!……?”
看着辰星从包里继续往外掏东西,花火脸上惊喜的表情忽然僵住了,那是金色的垃圾袋、安眠锤、反物质力场生成器……
“额……你把这些东西跟吃的放在一起?”
“啊……不好意思忘了收拾包了,不过食物都有包装袋,还是问题不大的哈哈……”辰星很尴尬地干笑了一下,随即端起一摞太阳薄饼分成两半,一半端到嘴边,另一半往花火眼前一推。
看着花火一动不动,她便又提醒道:“喔,你可以吃,我也不至于想饿死你。”
可是花火却一脸生无可恋地瞪着她,让她一时有些茫然,——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抱歉,我忘了你现在没法动……”
“我看你故意的吧呜呜呜——”花火恼火地冲她大叫起来,但口中的声音却很快便戛然而止:原来辰星冲上去把那一半饼塞进了她嘴里。
“呜呜!呜……”花火显得相当气愤,她狠狠剜了辰星一眼,不过还是气冲冲地乖乖咀嚼起来,大概是因为薄饼的味道不错。
“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了,来就口奶。”辰星显然对这家伙服服帖帖的样子十分满意,她笑嘻嘻地把羊奶瓶子凑到花火嘴边,随后自己也咬下一口薄饼。
之后,辰星也再没给花火教训自己的机会。
她不断地把鸣藕糕、夕红鱼等等美食往她嘴里喂着,时不时再灌口羊奶,直到后者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才重新把挎包收拾起来。
“好啦,吃饱喝足,继续出发——”辰星畅快地伸了个懒腰,刚要伸出胳膊去把花火扶起来,却忽然警惕地把手一缩,飞快地从空气中抽出了赤红的筑城者骑枪。
“咦?怎么啦——哦!”花火刚刚吃惊地抬起头来,就被辰星一把扯住衣服拉了过去。
随后便是一声脆响,在她前一秒坐着的地方,一束光线骤然射来,把地面烤成了焦黑色。
花火也戒备地环顾起四周,随即不无意外地笑了笑:“啊~原来是这些老朋友。难得来了忆域,我还想着它们早该露面了呢。”
在紧贴着的两人周围,数个身影忽然开始自浓雾中浮现。
没过多久,辰星便看清了那些熟悉的影子:玻璃般的质地,镀上金色的轮廓和诡谲的非人构造,正是忆域中横行的猛兽们——忆域谜因。
辰星猛地把骑枪往地上一插,画地为牢,一时火星四溅,地面上以那骑枪为中心结成一小块存护的火阵来。
她把花火软弱无力的身子往起一提,一把扔进了火阵正中央的骑枪旁,然后,抽出那根身经百战的棒球棍。
“你在那里稍微等一会,”辰星拎起球棍,把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眼神中充满了愤恨。
“我很快就解决它们。”
花火躺在那安全感十足的骑枪盾场中,饶有兴味地看着辰星抄起球棒冲向怪群,狠狠一抡便将那剔透的甲胄敲得粉碎。
还记得在匹诺康尼的时候,她曾经看到过辰星的那个梦境,知道她是怎样抱持着无穷的绝望,看着友人在面前被忆域中的怪物所杀,自己却束手无策。
当下,辰星的第一反应便是将她花火安置进这盾场中保护着,莫非是害怕同样的情景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吗?
两只谜因仿佛感受到了骑枪的温度,迈着机械的步伐朝花火的方向扑去,却被辰星狠狠扯了回来,再一棍轮下去,砸得支离破碎。
她横过球棒,挡下一记袭击,随后又转攻为守地冲了上去,眼神中充满了怒火。
花火知道忆域谜因曾带给她的威胁,但大概并不知道,即便是在她离开匹诺康尼的许久后,那些令人发指的怪物也不断地、一次接一次地出现在辰星的噩梦中,将她熟悉的、亲切的人一个个夺走、杀害,从三月七、丹恒,到姬子、杨叔,最后是……符玄。
辰星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痛苦之余,她早已再心中暗暗起誓:自己绝不会再一次放任身边人的死亡。
不论是恋人、伙伴,还是花火……她算自己的什么人呢?
砰!
——随着一声清脆的爆响,最后一只谜因的水晶头壳也被辰星的球棍敲碎,无力地倒了下去。
她气喘吁吁,却仍戒备地环顾四周,只见视线中再无任何威胁,才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到花火身边,抽出骑枪,扶她起身。
“哎呀,这下真是要谢谢你了,居然这样用心地保护我这个敌人。”花火朝着辰星莞尔一笑——辰星看不出她表情里的感激是真是假,“小灰毛刚刚看起来相当上头呢……莫非是想到了流萤小姐?”
“也不能说没有。”辰星喘着粗气回答,同时再次把花火背到自己身上,“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啊没有哦,毕竟那些家伙一想靠近我就被你敲了个稀碎。”花火嬉皮笑脸地回答,“我是想说——何必那么认真呢?你应该知道,那位流萤小姐最后也没事,现在还活得很开心。可你似乎相当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啊。”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样一副情景。”
辰星一面迈开脚步,一面垂下双眼摇了摇头,似乎想把不快的画面从自己脑中甩掉。
花火似意识到了这一点,显得有些关切似的,凑到了辰星耳边——刚刚吃饭时,她们发现花火的身体略微恢复了些,脖颈和肩膀可以慢慢动弹了。
“可是你看起来心情不好欸。莫非有什么心事吗?”
“跟你说了你也会嘲笑我的吧。不说。”辰星白了她一眼。
花火失望地撅起嘴唇:“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就说来听听又能怎么样?”
她面前的高大身影吸了口气,似乎想要再次拒绝——但就连花火都没有预料到的是,她却是一副憋闷了许久的样子,张口开始了讲述。
“我……不是很喜欢『记忆』的东西。”
“『记忆』的东西?”花火好奇地眨眨眼,用询问的语气重复着,“怎么说?”
“就是……你还记得咱俩之前聊到,空间站那个阮·梅的事吧?”
“欸?记得倒是记得,可是你好像只是提了一嘴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辰星咬着牙齿回答道,“我慢慢跟你说……”
……………………
关于这个叫做阮·梅的人,辰星已经不剩下多少印象,只记得此人在模拟宇宙里有个相当好用的同名事件,她每次碰到都要欢呼雀跃一番。
可是某一天,辰星闲来无事翻看自己手机短信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了不对——她翻到了自己和阮·梅的几条短信记录,可她并不记得有过这回事。
她点开看看那些短信,却是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越看越觉得心寒。
“我给你下的『反吐真剂』的余味,会让你把与我有关的事情忘掉。这不会是一个短暂的过程,而是如糕点的清香一般,逐渐弥漫。”
“但我不会忘记你的。”
“嗯,我相信你。”
辰星惊愕地看着那段聊天记录,心中不知所措。
她对阮·梅及有关她的事情一无所知,但看这段聊天记录便能够明白:自己或许曾经与她经历过什么,但由于阮·梅清除了自己的记忆,她如今完全不记得发生过的事。
她很不舒服,觉得心里仿佛缺了一块。
她损失的,似乎不止是一段记忆,还有对阮·梅产生的感受和感情:无论她对那个阮·梅的感情是喜爱也好,是恐惧也好,是避讳也好,是厌恶也好,如今她都不记得了。
她感觉很恶心——她知道,一个人的性格是由他经历过的事情塑造而成的。
小时候有被霸凌经历的人,长大后可能变得孤僻;小时候有被溺爱经历的人,长大后可能会变得偏执。
自己有过的一段记忆,对他人产生的感受,无疑会塑造自己的性格,可如今这些都不在了。
阮·梅从她的记忆里挖去了一块,同时也像是从她的人格里挖去了一块。
后来,她在列车上遇见了忆庭的人,那忆者不让辰星把看到自己的事告诉别人。
但辰星没有同意,她不想瞒着列车的伙伴,于是便把忆者的事情告诉了姬子他们。
然而没过多久,她便惊恐地发现,姬子他们已经把忆庭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是那忆者删除了他们的记忆。
忆者警告她,不要再向列车的人提起这件事,否则她将删掉更多的记忆。
辰星不得不遵从她的指令,但她心里却越发觉得难受。为什么“记忆”的人能这样随意地修改别人的记忆?
如果忘记了有关三月七的一切,辰星可能会不再那么活泼。
如果忘记了有关丹恒的一切,辰星可能做不到处变不惊。
如果忘记了有关符玄的一切……辰星可能根本不会明白爱一个人的感觉。
可是既然被清除记忆是浑然不知的,那她怎么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被迫忘记过什么呢?现在的她真的只是被阮·梅清除过一次记忆吗?
如果现在的她是忘记过什么的自己,那她真的还是她自己吗?
……………………
“——就是这样。很难懂对吧?我不知道这些话能跟谁说……恐怕跟谁说了都不会理解的。你也是,觉得没趣的话,大可以当做没听到。”
辰星的声音渐渐痛苦地低了下去,一口气说的这许多话似乎让她的心灵相当疲惫,她陷入了沉默。
趴在她背后的花火,也一时没有作出回答,只是静静地思考着。
忽然,她开了口。
“你知道吗?我认为你说得对。”
“……你是说?”
“有关『记忆塑造人格』的部分啊。”花火严肃地点点头,“人会变成怎样的人,取决于他曾经历过的事情……你这个观点相当有道理哦,虽然是第一次听见,但我要举两只手赞成!啊,不过现在手还动不了,抱歉。”
“……谢谢你。”听完花火打的这个趣,辰星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可是,这样重要的东西却被那些忆庭的人肆无忌惮地利用和修改……我不理解,我觉得很不公平。”
“是啊,虽然她们是失去肉体才得到这样的权能,但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花火煞有介事地说,“不过,你知道吗?这群忆者的宗旨,其实是要保留宇宙的记忆,之类的。所以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其实还不会采取『删除记忆』这种野蛮的做法,你在匹诺康尼见到的那位黑天鹅小姐就是这样。她最多也就是让我一时晕头转向,搞不清楚自己在哪,然后乘机溜掉而已。”
“你到底找了她多少麻烦啊……”辰星无可奈何苦笑了一下,感到自己的心情略微轻松了一些。
“咳咳,这个不重要。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关键的事。”
花火神秘兮兮地清清嗓子。
“看你很伤脑筋的样子,告诉你哦……其实,人是可以通过一些技巧保护自己的记忆,避免它们被人改动的。而我,哼哼~恰巧前不久刚刚掌握了这项技能。”
“真的!?”这可是出乎预料的惊喜,辰星猛地转过身去,却忘了花火并不是在自己身后、而是被自己背在背上,于是只是傻乎乎地在原地转了个圈。
但她也来不及感到尴尬,只是忙不迭地问道:“那你能教我吗?保护记忆!”
“哎呀哎呀,看把你急得。”花火嗤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你这次帮了我的大忙,咱愚者也讲情义,有什么需要我肯定支持。等咱们离开这里了,我手把手教你哈!”
辰星此刻简直是欣喜若狂,她拼命忍住原地欢跳两下的冲动,继续朝着面前的光芒走过去。
之前原本若隐若现的那道光,在情绪高涨的她看来,似乎也不那么遥远了。
真的是心理作用吗?辰星眯起眼睛,仔细朝着光源处望去,忽然,她欣喜地大叫出声。
“那道光变得清楚多了,花火!说不定咱们已经快到了!”
“我看看?”花火从她肩头探出小脑袋,“哦?好像是真的哦!”
“太好了,乘胜追击!”辰星精神振奋地点点头,“走吧,要不要继续聊点什么?”
“好啊好啊,我正想问你这个。你之前说到哪了来着?”
“罗浮,该说罗浮了!从雅利洛Ⅵ回到列车后不久,列车正要向匹诺康尼出发,结果开会时候忽然发生意外。你猜猜是谁出现了?是星核猎手的卡芙卡……”
……………………
如果符玄所处的地方是一颗行星,那她当下看见的景致,应该是“太阳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从当天中午辰星她们被吸进忆境到现在,符玄已经立在原地、打起那盏引路的灯笼超过七个小时。
她不断推脱着其他人主动请缨、想要接过灯笼的请求。
“本座只有亲力亲为,这样才能安心些……若是袖手旁观,也只会觉得越发慌乱。”她坚定地说,“你们退下吧。”
她就那样立在那里,如同一座神像。
夜间将至,一些卜者们开始陆陆续续地下班回家,但更多的人却还留在符玄身旁。
往日里刻板教条、令人生畏的这位领导,如今化作了一位担忧情人、痴情地在此厮守的可敬少女。
他们在符玄不远处关切围成一圈,仿佛一群围着神像的朝圣者。
“符玄大人打算彻夜守在这里吗?”有人交头接耳地问道。
“看她的意思,似乎在辰星小姐出来前都不会挪窝了。”被询问的那位卜者敬畏地望向符玄,“能被太卜大人如此关切……那位辰星小姐真是好福气。”
“对啊对啊,”另一位爱好八卦的卜者也参与了对话,“这要是换了我,害得符玄大人伤心的话,自己都得给自己两巴掌……”
忽然,沉默许久的符玄开口了,窃窃私语的众人立马安静下来。
“青雀……代本座把青雀叫来,”长久没有说话的符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她没有挪开眺望忆域的视线,只是无精打采地下令道,“她当下大概在三余书肆,抑或是在牌坊……劳烦你们代本座找找。”
众人面面厮觑,随后,一个身影怯生生地站了出来。
“太卜大人,我在呢……”
迎上符玄惊异的目光,青雀显得很尴尬,点着两手的食指指尖。
“这不是……看太卜大人这么操心,我再摸鱼良心有点过不去,就……没走。”
符玄转过头,朝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谢谢你,青雀。”看着少女忙不迭地鞠躬,她也禁不住把语气缓和下来微笑着,“本座是想问你,你白日说见到一位少女和一群蒙面之人作战,可是确切的吗?”
“啊,回报太卜大人……那情景确实是我亲眼所见,”青雀手足无措地挠挠头发,“当时太卜司内忽然发生的许多来路不明的爆炸,看不清中间是什么。我想起太卜您使用穷观阵的样子,便照着您的模样结了掌印,然后就看见那么一番景象……不过阵法也就维持了几秒钟。”
“你所见那少女的相貌,有看清么?”符玄急切地追问道。
司内每一个卜者的目光都聚焦在青雀身上,这是她一个底层员工没见过的场面,令她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只有几秒钟,但我也留意了……那女孩个子跟我差不多高,黑头发红衣服,两腿干干净净……哦对,头上还顶着个怪模怪样的面具。”青雀有些局促地缩了一下,也只好如实禀报。
她紧张地等待符玄的回答。只见符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重新转过脸去眺望着忆域。
“青雀呀,青雀。”
青雀缩了缩肩膀,准备挨骂。
“你知道吗?”符玄又瞟了一眼垂头丧气的青雀,“你是个天才。”
“对不……哎?”
她一时呆住,茫然地望着太卜,后者却再没对她多说什么,而是提高了音量朝整个太卜司喊话。
“诸位,时辰已晚,可以回家歇息了,此处有本座一人便可。待到事情有变,本座自会知会你们。”
……………………
“原来你从始至终都只知道这么多?”花火惊异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还以为肯定有别人告诉你了呢!”
“我跟你说,大概别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才一直都云里雾里,但凡有一个人跟我说明呢。”辰星怨恨地说道。
此时她俩刚刚聊完了辰星旅途的最后一段经历——匹诺康尼的旅程。
尽管这段故事有花火参与其中,但花火却坚持说想听听辰星的视角,她也便无奈地从头叙述了一遍。
结果最后两人一合计,发现辰星真是从头到尾云里雾里,啥都没搞清楚。
举起手机,时间已经逼近九点。
仔细数来,她辰星已经背着花火在这忆域中行进了八九个小时,也难怪她当下会觉得那么疲惫。
远远望去,出口处的光芒相比之前又明亮清晰了几分,但似乎还尚有一段距离,不是一时半会所能抵达的。
“我说,”辰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道“不如咱们歇下小睡一会儿吧?我现在又累又困,眼皮直打架。”
“啊?这不合适吧,在这莫名其妙的鬼地方过夜。”花火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下?”
辰星埋怨地扭头斜了她一眼。
“你呀,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今天可是背着你走了一下午跟一晚上。哪怕你身子很轻,我们开拓者也不是这么造的呀,会累的。”意识到花火担忧地望着自己,她便撇嘴笑笑,抽出筑城者的骑枪挥了挥,“安心吧,这地方也没啥大不了的,也就稀稀拉拉几只怪物。我就睡个两三小时,开着盾场睡。真要有意外,第一时间能惊醒。”
花火犹疑地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些什么,但辰星已经挑了一片长着柔软青草的地面,把骑枪往地上一插。
温热的火阵顿时展开,把地面烤得暖烘烘的。
花火被她轻轻往草地上一放,似乎也就妥协了。
“好吧,”她意味深长地微笑一下,“不过,你能不能搂着我睡呢?我现在还基本动不了,蛮没安全感的。”
“哈?”
这可是辰星未曾想过的要求。她刚刚往草地上一躺,听了当即吓得跟被烫到一样蹦了一下子,畏缩地后退两步。
“怎么突然提这种要求……非礼勿触,不行不行。”她面红耳赤,连连摇头拒绝着。
但事实上背着这芳香柔软的身体走了一天,她心里早就已经不由得胡思乱想了许多。
此刻更是禁不住开始想象,若是把这白嫩温暖的娇躯搂进怀里,那感觉会是多么美妙……
“哎呀,没关系的啦……”花火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央求道,“我就最后再拜托你这一次,求求你了嘛。”
原本从容不迫的辰星,此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的确,她今日已经背着花火走了大半天,除过她刻意吹气来撩拨自己外,还并没有让她感觉太过难堪。
但“抱”这个动作,比起“背”来说,总觉得还有着本质的区别。
她总有些感觉,一旦自己把这位美艳惊人的少女搂进怀里,恐怕自己内心的那股欲望将会压过理智,不由自主地作出些出格的事情。
“我,我看果然还是不合适……”
“结果你还是这么怕我吗?”花火仿佛受了打击一般,显得十分失望,那别着面具的小脑袋也没精打采地垂了下去,“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辰星心里清楚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百分百是装的,但没办法,自己实在看不下去。
连忙凑上前来,好声好气地哄她:“不,你别这样……唉算了,我应该能忍住……别哭啦,我搂着你睡就是。”
“真哒!”花火听罢也不演了,当即喜笑颜开,“小辰星对我最好啦!等咱恢复了,一定要好~好~地报答你!”
辰星颇有些紧张地干笑了一声……不知道花火的“报答”究竟是真的帮助,还是一个更大的乱子。
不过当下她也没有闲心思考这个,将要把花火搂在怀里这件事让她心脏狂跳不已,面色也涨得通红。
“来嘛~”在花火诱惑力十足的娇声勾引下,她仿佛着了魔一般地伸出双手,躺在草地上把对方搂进怀里。
她意识到,花火的身体比她想象的还要柔软。
衣料上透着少女的恬淡香气,曲线柔和的娇躯十分温暖,配合身旁骑枪散发出的暖意,让她的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
“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要睡觉……睡觉……”辰星在心中默默地催促自己,但她心中紧张得打鼓不停,哪里还记得睡意?
没来得及阻止自己,她已经下意识地看向了花火的精致面庞。
平时就已经暴力般美丽的面容,如今贴进怀里,为何惊艳程度还能更上一层楼呢?
樱色的嘴唇勾勒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微笑,脸蛋娇嫩洁白、仿佛吹弹可破,一双红色的瞳仁水灵,其中的脉脉温情却深不见底,像是勾引诱骗着辰星的灵魂深入其中。
“好看嘛?”
她贴到辰星耳边,轻声耳语道。
“不、不……等等,好看……呃,我的意思是……”辰星一时语无伦次,觉得花火仿佛完全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辩解又不是,不辩解又不是,慌乱之间,连自己说了什么都没搞清楚。
但花火只是温柔地一笑,露出她那洁白的贝齿。不能再看下去了,辰星警告自己,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看点别的……
可是花火就被她搂在怀中,她又能往哪里看呢?
目光朝下一移,便是花火那被一袭红衣包裹着的柔软身躯。
她的衣服上端很低,由两根绳索吊着……露出那洁白的玉肩。
在一侧的肩膀上,纹着一枚小巧可爱的樱花图案……如果摸一下,那该是什么手感……
“嗯~”
只听面前的花火眯起眼睛轻微地娇哼一声,辰星吓得一个战栗,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伸出一只手去抚上了她的肩膀。
这样不对……不能这样……她自责地收回手指,但她刚刚已经触碰到了……那是温软又光滑,如同脂膏般的触感……
她又一次逃开目光,继续低下眼去。
可是她的双眼又立刻被那曲线柔和的腰臀所充满。
为什么她要选择这样紧身的衣服呢?
辰星心里有些苦涩,尽管穿着衣服,里面那柔美的身躯轮廓却还一览无余……身后的枪尖散发出温暖的昏黄色光芒,映在绯红的衣裙上,显得分外朦胧与淫靡……她不敢看了,再次挪开目光……
可是从腰臀再向下看去,便是那两条白嫩艳丽的美腿,和红色甲油装点着的玉足了。
她怎么浑身上下都这么勾引人呢?
辰星又怨恨地想着,你长得这么好看……分明就是在诱使我犯罪……分明就是在诱使我……
忽然,颈边一阵黏软又酥麻的触感传来,辰星全身不由得一阵畏缩和颤抖,险些发出一声惊呼。
抬眼看去,花火正依偎在自己颈边,还正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嘴角……是她刚刚伸出粉舌来,如白天曾威胁的那样,轻舔了她的脖颈。
“噫……你……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辰星眼中充满恐惧,想要向后逃去,但搂着花火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不愿意松开那柔软温暖的娇躯。
“我不能,嗯?”花火用火辣辣的凝视着她,语气轻柔而又妩媚,使本来就头脑混乱的辰星更加迷惑,“其实,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对吧?”
“不行……我……不应该……”辰星想要躲闪她的目光,可那殷红的双眼如同一对有魔力的漩涡,拼命地吸收着她所剩不多的理智。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花火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重新低头依偎在辰星肩上。
“做决定之前不要想太多……人生就要及时行乐嘛……”
辰星竭力从脑海中寻觅着反驳她的词汇,可此刻她的脑海已经化作了一片寸步难行的泥潭。
她的下身已经如身后的炎枪一般灼热地挺起,贴上了怀中花火的身子,却已经忘记了要去避免。
花火似乎早已将她的内心拿捏得一清二楚。她意味深长地把睫毛一挑,嘴唇再次凑到辰星耳边,用轻佻的语气柔声嘲讽道:
“哎呀~以为你有点胆识,结果还是个胆小的小毛孩呢?”
她又一次贴近,嘴唇几乎已经贴上了辰星的耳郭,辰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吐在自己身上,还有她用情意绵绵的轻柔语气,吐出的那两个字:
“杂~鱼~♡”
辰星的理智熄灭了。
唰的一声,辰星宽阔的臂膀松开了花火的身体。
一阵剧烈的动作,她带着对方在草地上一翻,强健的身躯架了起来,如野兽捕食一般扑下去,面对面地压在仰面朝天的花火身上。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下手!”辰星威胁地把脸贴到花火面前,在嗓子眼里怒吼着。身下的灼热只差一丝,便要触碰到花火那柔软的小腹。
“哼,不过是对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女孩子下手而已,有什么难的?”花火轻蔑地一哼,眼中却分明是期待和兴奋的神情,“但是,我赌你不敢~”
辰星顾不得那么多了,沸腾的血液从颅腔内轰轰地冲击着她的耳朵。
她伸出手去解开了悬着花火一袭红衣的绳子,一把甩开,她仅穿着两件轻薄内衣的白皙身躯便已经横在眼前。
“既然你敢挑衅我,那就不要后悔!”俯视着那娇小却妖艳的身躯,她血气上涌地警告道,身上的褂子有些束手束脚,她也便一把扯下,随手扔在旁边。
辰星将要侵犯别人了,将要侵犯一个与她并未相恋的女孩子了。
虽说心中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但冲动的魔鬼却早已让她忘记了廉耻。
这不能怪她,她赌气地想着,眼前的少女实在太过香艳,从性感的身材到白嫩的肌肤,从暴露的衣装到生动的表情——
她身下的花火微笑着,做出从容不迫的样子,但凝视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健壮身躯,随即又显出几分羞涩来;两眼期待地张望着,却又还不乏一丝青涩与慌乱。
原本动作如野兽一般狂乱的辰星,忽然有些呆滞:她似乎,曾经看到过这副表情。
仿佛是要提醒她一般,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耳中回荡:
“来吧。”也是在她的身下,女孩笑着说,随即又显得有些犹豫,“本座是第一次……还请你舒缓些……”
于是她想起来了,她最开始和符玄相拥着上床、将她压在身下的时候,所见到的也是这样一副表情。
从容,却又有些羞涩;期待,却还有点慌乱。
那是“第一次”的表情。
忽然,她那混沌的脑海奇迹般地变得平静,一艘小舟从中朝她驶来,上面载着一段回忆。
『符玄你是预测未来吉凶的太卜,那你觉得,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吗?』
『你早晚会问这个问题——答案是不可能。未来是绝没有可能改变的。』
『欸?我还以为,符玄你肯定是坚定认为人类可以改变未来的那一派呢。毕竟你总说,趋吉避凶,谋事在人——』
『——成事在天。会相信人类改变未来的可能,那是本座年轻时的狂妄。如今,经历了……一些事后,本座早已认清未来不可撼动的现实。』
『是这样吗……这么说来,我跟符玄你年轻的时候有点像呢。目空一切,盛气凌人。我就笃信人类一定能用自己的双手改变未来。』
『原来如此。呵呵,依本座看,这也不算是一件坏事。理念的冲突总是有无限的精彩,本座期待着你向命运屈服的那一天——同时,也期望着你用这份年轻,将本座如今的绝望推翻,让本座重新见到已经忘却的可能性。』
『嗯,我会的。我一定会用行动说服你,会和符玄你一起亲手创造未来。』
“——啪!!”
花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正骑在她身上,头昏脑涨、欲行施暴的辰星忽然直起了身子,——随后,使出浑身力气扇了她自己一巴掌。
“——怎、怎么啦?”
“没什么。”辰星被打过那边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但她却似乎没有显得痛苦。
相反,表情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站起身来,取过花火被解下的衣服,重新为她穿上。
“抱歉,我冲动了。我必须要睡觉了。”
她绕开了花火,躺到筑城者骑枪的另一边,倒下来阖上双眼。
可笑啊,可笑,因为一时冲动脑热,就要把曾经的约定抛之不顾。
她绝对不能背叛符玄。
……………………
原本心烦意乱的辰星此刻心静如水,伴着白日积累、涌上来的倦意,她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若非如此,她可能就会听到骑枪的另一边传来花火无奈的自言自语:
“唉……这可是最后的机会。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了……”
……………………
太卜司内,万籁俱寂。
最后的卜者也已走净,只剩面色憔悴的符玄还打着那盏灯笼,屹立在那忆域的门口处。天色每晚一分,她心中的担忧就深重一分。
“辰星……”她声音极轻地呼唤道。她清楚,爱人不可能听到她的声音。
但那句告诫实在太重要了。现在天色已晚,辰星不知道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里面……千……万……不能入睡……”
……………………
“起——床——啦——星核晒屁股啦——”
仿佛刚刚闭上双眼,花火扯着嗓门的叫喊声便已经在耳边响起。辰星睡眼朦胧地爬起身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呼——啊~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花火笑嘻嘻地回答,“怎么样,精神些了没有?可以出发了吗?”
两人相当默契,都对临睡前发生的事情避口不提。
“没好多少,但也没问题了,”辰星苦笑着摆摆手,又一次把花火的身躯从地上扶起,背到背上,这套动作她已经做得轻车熟路,“准备出发!”
“等等,”花火却忽然神秘兮兮地打断了她,“在咱们出发之前,我有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个?”
辰星疑惑地回过头。
“还来这一套啊?那就……先说坏消息。”
“好啊,坏消息就是——”
缠绕在辰星脖颈上的双手忽然吓人地动了起来,十根灵巧的手指抓住她挠个不停,吓得她跟丰饶长右一样原地猛跳了一下子。
“哇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啊!?”
“噔噔!坏消息就是这个!”花火在她身后发出了邪恶的笑声,“本姑娘的手脚已经开始恢复了,回去的路上你就别想安生啦!”
“你啊!”
辰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阻止住花火抓着自己的脖子上下其手。
“哎哟喂,吓死我了……那,好消息呢?”她恼火地揉着脖子,一面问着。
“好消息嘛,当然也是这个。”花火嬉皮笑脸地回答,“本姑娘的身体稳步复健,这难道不算好消息?”
“我就不应该对你抱有希望……”
辰星悲哀地叹了口气,重新踏上路途。面前浓雾里的那道光芒,已经清晰可辨。
“匹诺康尼的事讲完,我就没有经历能跟你聊了呀。”忽然想起什么,辰星询问道,“最后这段路,说点什么好呢?”
出乎意料地,这次花火没有用她惯常的轻浮笑容回应自己。她似乎很严肃地思考了片刻,随后,用两只尚不灵动的手拍了拍辰星的胸脯。
“最后一段路,换我来讲我的故事。”她风轻云淡地说,“你可要认真听好了。”
“喔!真的吗?”辰星有些意外,她似乎还从没听花火讲过她过去的故事,只知道她是一名假面愚者而已。
不过,她很快看到一个可能。
“等下你讲的,不会又是编来骗我的吧?”辰星笑着歪歪头,问道。
“哼哼~”花火也随她一起笑了,“是非真假,就由你自己来判断吧?”
……………………
〔一小时后,太卜司〕
恰在午夜十二点前后,符玄威严的断喝声响彻整个司部。
“云骑!卜者!全部集合!”
抑或是听闻她的命令,抑或说从玉兆上收到指示,原本伏在司部各房屋内歇息的云骑军、卜者们纷纷一跃而起,从四面八方朝着符玄的方向凑了过来。
围上前去,他们恰恰看见符玄正急不可待地向着忆域内望去。
前来支援的姬子正站在他们中头一个,快步上前问道:“太卜大人,可是开拓者辰星小姐回来了?”
“八成……不,肯定,本座不会认错!”符玄内心狂喜,有些失态地瞪大了双眼,“本座看见她朝这边走来了!探索小队听令,全员突入,前去接应!”
“是!”
一支训练有素的云骑飞快列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进了那迷雾重重的忆域。
没过多久,便有两人搀扶这一位浑身发软的红衣少女出来——是那位名叫花火的假面愚者。
而紧随在他们三人之后,同样急不可耐地从门内冲出来的灰发少女,便是——
“符卿!”辰星饿虎扑食般的朝符玄飞奔而来,满脸带着快乐的笑容,“我可想死你啦!!”
屹立在原地许久的符玄来不及反应,便被个子高挑的爱人给一把搂起。
自中午一路举灯到深夜,她所有的焦虑与疲惫,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全部烟消云散。
“辰、辰星?”符玄被她搂在怀中,连穿着高跟鞋的双脚都离开地面了几分。
她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惊喜,连忙把那扑过来的一头灰发摁住,急切地确认道:“你还记得本座?可还认识本座吗?”
辰星似乎对她的问题有些糊涂,但看到她那担忧至极的眼神,也便大大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当然啦!你是我最爱的好老婆符玄大人嘛!”
如此一句有失偏颇的话在人群中央响起,符玄本来应该感到尴尬羞涩——但她当下喜极而泣,也便什么都不顾了,只是依偎在爱人的怀中,连连点头。
“符卿你为什么那么问呢,我总不可能过了十二个小时就忘了你吧?”辰星一面抚摸着她的脑袋,一面有些疑惑地问道。
“嗨呀,你有所不知!”符玄猛地把头从她怀里抬起,脸上已是泪水涟涟,“你所踏进的这方土地,名为『归零忆境』,乃是流光忆庭的产物!凡是踏入其中的人都会被吸走记忆,直到变成一无所知的废人呐!”
“什么!?”
辰星惊吓得一跳——与丧失记忆有关的事情,恰恰是她的雷点。
可奇怪的是,她回顾一下了自己从有意识以来,一直到如今回到太卜司的这一刻,竟没觉得有一丝一毫的空白与缺损。
她惊疑地点点自己的胸膛。
“可是……我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忘记啊?忆境的效果对我没效吗?”
“本座也不明白,莫非是星核之作用?”擦去泪水的符玄现在开始欣喜地打量辰星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检查她是否有哪里受了伤,“你在里面都做了些什么?”
“呃……也没做些啥?”辰星点着下巴思考,“赶路,聊天,赶路,吃饭,赶路,打怪……哦,还睡了两个钟头觉。”
可听到“睡觉”这个词汇,符玄的双眼忽然惊恐地瞪大了。
“睡……!?”她又一次惊慌地扑上前来,“你……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记得本座是谁?记得此地是何处?再说与本座一遍!”
“啊?啊,好的……”辰星莫名其妙,但也就照做了,“我叫辰星,无名客辰星,您是太卜司的符玄,我女朋友……还有这里是仙舟罗浮太卜司,隶属于巡猎的仙舟联盟。”她疑惑地歪了歪头,“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
“哎哟,忆境之内入睡可是大忌!”见她又一次流利地回答自己的问题,符玄简直激动得有些抽噎起来,“人一旦入睡,精神放松,任由忆境宰割,记忆的损失会是成倍的增长……你如今居然丝毫不受影响,这真是万幸!”
“哎哟,是这样吗?我倒是完全没感觉,花火在里面还一直跟我聊天来着……”
符玄正待继续说些什么,但却看见面前的辰星脸色一沉,伸手一把将自己揽进怀里。
她回头一看,便瞧见了一副熟悉的光景:仿若空气被撕裂一般,一道巨缝开始凭空出现,忆庭的空间门再次开始形成。
“糟了!又是这东西,咱们快撤——”辰星正要搂起符玄离开,后者却是轻微地将身子一挣,重新落在地上。
接着,辰星忽然意识到,面前那张裂缝并没有带来同之前一样的强大吸力,甚至都没能完全打开,便有几束粉紫色的文字同样凭空浮现,涌上去填补了裂缝。
没过几秒,空气便重新被阖上,仿佛刚刚的异变根本不曾发生。
符玄开了口,原先那副在恋人面前撒娇的甜美语气已是荡然无存,她用的是一种冷峻至极的威严语气。
“连续用两次同样的招数,本座还真是被小看了啊。此地可不会再让你们展开空间门了。”
辰星惊慌了一秒钟,才意识到她这段轻蔑而敌意十足的话并非对自己所说。
在她面前,数十个身影开始陆续显形,它们身上摇曳着群青的光芒,清一色用各色水晶蒙着面部,并且举止之间都透露着同样的一种感情——愤怒。
“你们终于现身,本座已是恭候多时了。”符玄冰冷地眯起眼睛。
“『流光忆庭』。”